胥家桥村「家乡胥溪」

家乡的胥溪

小时候，我们从书上知道隋炀帝开凿大运河，运河连起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它一定很长很长。那时我曾想：它究竟有多长呢？隋炀帝是如何开挖这样长的河，是从一点起始开挖，还是全线开挖？那第一锹土是何时何地挖的？后来我知道京杭大运河全长有1794公里，但对于它的历史还是不甚了了。又过了好长时间，我才渐次了解古运河的发展史，它是开掘于春秋，完成于隋代，繁荣于唐宋，取直于元代，疏通于明清。更让我意外的是我家乡的胥河曾是古运河的最早段，其实这在郡县志中早有记载，只是并不为我辈晓得而已。

（一）、

笔者在五年前曾写过《诗路花雨中江水》一文（收于《乡心千瓣》一书），文中说到，溧阳市的地貌形态状似有一个有缺口的浅形畚箕，这畚箕的边沿南、西、北三面地势甚高，南部为天目山余脉，溧阳的西面连着北面均为茅山山脉所围，、畚箕的腹部自西向东渐低，东部就是这畚箕的箕口方向。这个畚箕的边沿西偏南处有一个缺口，为一古垭口，此处穿过一条曲折的水道，它就是中江，它连通了西边的古丹阳湖，东边的古太湖两大水系，成为长江西水东流入太湖的主要通道。

大自然在两个水系的分水岭线上安排了这样一个缺口，真是有趣的创意。这创意是基于三大因素得以实现，两大山系茅山与天目山的余脉交界，断裂发育，地势稍低的垭口形成是地质地貌因素，古丹阳湖与古太湖两大水系，溪水溯源侵蚀，都欲翻越分水岭，河流劫夺，相互牵手是流水的因素，人类登场后，在漫长历史岁月里，人们或是开凿疏浚，或是筑坝控水，多种人工地貌工程对中江进行了反复有限的改造是人为因素。所以在春秋之前中江是纯自然河流，春秋以来是自然地貌和人工地貌合成的河流。于是来自长江之之水在中江中由西流向畚箕的腹部，汇集了茅山东麓、天目山北坡流下来的众多溪流，串联起畚箕腹部原有的众多湖荡。一路向东，流过溧阳全境，从箕口方向入宜兴荆溪，经东氿汇入太湖。

中江蜿蜒曲折，汇集了许多支流，自身也有分支，流域面积占溧阳面积的一半以上。在不同的典籍中，不同历史时期人们的口头上，中江有好几个不同的名字，如永阳江、溧水、濑溪、胥溪等。胥溪的名字用得最多的地方是溧阳和苏州。溧阳人不仅称中江为“胥溪”，以致有“胥渚”、“ 胥泊”、“ 胥伯母”等河边有名村落亦冠以“胥”。苏州也有“胥门”、“胥口”等地名，这是为别处所没有。原来苏州和溧阳正是“胥溪”的一头一尾。溧阳境内的中江是胥溪的上游部分。

（二）、

公元前506年（周敬王十四年），伍子胥支持阖闾伐楚，主持开凿了这条运河，它起自苏州的“胥门”，入太湖，经宜兴、溧阳、高淳。在安徽芜湖附近入长江。全长225公里。这条后人称为的“胥溪”大部分河段（包括溧阳境内的中江大部分）可以是疏浚、改造原有的溪河、湖沼，施工较易。但溧阳朱家桥以西，到后建“东坝”位置的地方有40多公里，需要切开分水岭的脊岭部位，工程量大，工程难度高，应是该工程的硬骨头。据说为开凿这条运河，伍子胥动用民工数万，整整花了六年才告竣工，河道通航能力极大提高，据载：“春冬载二万石舟”。从苏州出发的第一条人工运河通航后，吴国六万水军悄悄西进，胥溪中，军粮也随后源源跟进，十一天行军350公里，突然出现在楚军面前，五战五捷，攻破楚都“郢”。

这些在有关史书、方志中均有记载。据云：1987年为兴建下坝水闸，清淤6米多，发现裸露河床有明显开凿痕迹。近年高淳在相关地段进行了实地工程勘察，证实了这里中江河床的存在，胥溪堤岸是人工填土，胥溪河床无天然河床沉积特征，地下土层资料印证了典籍的记载。

或许是胥溪自明代后又了很大的变化，很多人又点忘了它，所以人们每言古运河最早的运河段必提“邗沟”，其实邗沟是吴王夫差为争霸中原，在公元前486年才开始修建，比胥溪晚二十年。再说若无胥溪，只有扬州以北的邗沟，吴王夫差的水军从苏州也难顺利抵达中原。现今很多人确认古运河开挖的第一锹土是在胥溪中挖出，认为胥溪是古运河的最早段。

（三）、

在伍子胥开凿胥溪前，中江是纯天然河流，由于溧阳高淳之间的分水岭高程的限制，河道里水是时断时续，夏秋洪水滚滚，春冬枯水断流。也正是这条中江为伍子胥开凿胥溪提供了线路图，开凿后的胥溪又为原中江倍添活力。胥溪开凿起始是军事所需，但它的遗产在行洪、灌溉、漕运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胥溪上游段的溧阳，不仅有经济上的得益，还有胥溪里流淌着的西水东流的长江水带来了中原文化的璀璨。自春秋以来，在这吴头楚尾的溧阳地区与本地文化碰撞和融合，滋养哺育着溧阳文化。胥溪有功于吴国，有功于太湖流域，有功于溧阳，功莫大焉。

长江出川后，一直是以近乎东西方向滚滚向东。到了安徽芜湖，由于有宁镇山脉、茅山脊柱地质体的存在，折向北东，绕到宁镇以北，向东推进。人们因政治、军事、经济等需要，希望从芜湖长江能有支流翻山越岭直通太湖流域，笔者注意到有学者认为：“春秋时有两条越岭运河，从南从北穿越茅山，南为胥河，北为破岗渎”。

笔者知道的资料是：“破岗渎”位于句容春城乡城盖村的岗坡岭，它西联秦淮河，东达丹阳境内的溪河。它是赤乌八年（公元245年）吴帝孙权派校尉陈勋率屯田兵三万开凿人工航道，这个人工航道由于河床坡降太大，不能直接通航，是筑多道埭坝，需一级级人工牵引。在隋灭陈后，为消弱金陵地位，朝廷把它废了。笔者以为“破岗渎”自有它的功绩和地位，人们应该记住它，但鉴于它修筑很迟，存在时间较短，且功能及影响很是有限，如要把它与胥溪相提并论似有不当。

（四）

胥溪自春秋开凿以来，在自然规律控制下，社会发展规律影响下，一直处于变化之中，河床有冲、淤的交替，河流有锁、开的变换，河运有盛、衰的更替，极至有存废之虞。

淤积是河床变化最大的的表现，溧阳境内胥溪不仅要接受支流的本地泥沙的淤积，还要接受西来的长江水夹带的大量泥沙的淤积，胥溪所经的湖荡淤积渐次严重，南宋岳珂诗作就反映三塔荡水道就因水浅难以行舟，不得下舟拉纤。胥溪河床标高最高处，溧阳与高淳相接部位，当水流不大，流速变缓，来自长江的泥沙淤积更甚。南宋周密诗作反映，这里已不能行舟，他们只能上岸步行。在宋末元初，胥溪淤塞，中断。

河流变化最大的是锁、开或锁开结合的控水方法的切换。应该说胥溪的开挖、疏浚应是常态，但历史上胥溪有多次筑坝锁水。唐末五代在胥溪上就有筑堰控水，将舟挽拽越堰，维持航行。影响最大的是公元893年，杨行密筑坝御敌，在东坝至溧阳河口筑了银淋五堰。

胥溪最彻底的一次锁水是明初的东坝兴筑，明洪武二十五年，兴筑了东坝（石闸），明永乐元年（1403）石闸改为土坝，正德七年（1512）又在原坝上加高3丈，嘉靖三十五年（1556），坝东十公里处建起下坝，为东坝升水护坝。胥溪不再东流，自此溧阳地表水位大幅下降，许多湖沼滩地出露，为民开垦成农田，溧阳境内的蓄洪、行洪能力大幅削减，为后来的抗洪留下隐患，更为严重的是失去长江东流水，溧阳、宜兴抗旱能力堪虞。而溧水、高淳，因坝锁水，淹没许多田地，洪水难以排泄，洪灾加剧。

1958年夏，溧阳、宜兴旱灾十分严重，江苏省决定开通东坝，引长江水抗旱。溧阳、高淳各派五千民工自七月一日至七月三十日拆除了东坝，在东坝坝底溧阳民工挖到文物一具铁牛，一只虾巴虫，曾带回溧阳，放在大众电影院隔壁灯光球场让民众观看，那时笔者正在溧阳读中学，所以能亲眼看到这两件文物

东坝拆除后，改建公路桥，又建成“茅东进水闸”，在下坝重建封口坝及“下坝船闸”。自此长江西水再次东流，胥溪回归本初，1990年恢复航运。

进入本世纪，胥溪得以发扬光大，辉煌起来。为缓解长江及苏南运河航行压力，国家决定兴建芜申运河，基本按胥溪线路，从芜湖经当涂、郎溪、高淳、溧阳、宜兴，入太湖，穿太湖，经大浦河口，在苏州吴江区进入上海黄浦江，全长271公里（江苏段有254.7公里），从上海到芜湖比长江通行可缩短170公里。按三级航道标准建设，要通航1000吨的驳船，这是大手笔。现芜申运河建设已全线铺开，我休假回溧，看到相关的河段正在河岸及桥梁建设，我为家乡的胥溪的新生与辉煌而高兴。

中江是大自然对溧阳的馈赠，胥溪是溧阳及他县人民对历史的创造，对自然的回报。芜申运河是胥溪的浴火新生。家乡的胥溪，有着悠久的历史，有着巨大的贡献，有着深厚的文化积淀。也有着许多坎坷与磨难，现在，辉煌的明天正向它走来。

202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