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梁朝伟这部揭开越南社会底层不愿启齿隐痛的佳片就消失了

时间:2023-06-02 05:11:05阅读:842
刺眼的太阳依旧高悬。陈旧、杂乱却人流如织的胡志明市的一条街道上。18岁的车夫,一边沉默着四处搜寻客户,一边用回想为救他刚去世父亲“遗言”的方式,让自己坚持着不被晒晕而耽误挣出家里当天的口粮。孩子,你听着…
  • 梁朝伟,香港演员。祖籍广东省台山市,毕业于香港无线训练班第11期,国家一级演员。1…

刺眼的太阳依旧高悬。

陈旧、杂乱却人流如织的胡志明市的一条街道上。

18岁的车夫,一边沉默着四处搜寻客户,一边用回想为救他刚去世父亲“遗言”的方式,让自己坚持着不被晒晕而耽误挣出家里当天的口粮。

孩子,你听着,我们家一直靠蹬三轮车为生,从早到晚必须要不停地蹬车,才能糊口。

吃、睡都得在街头,腰经常会疼得无法起床。

这就是我全部的生活,根本没什么前途,也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的.....

唯一能暂时喘一口气的时间是最热的午餐时间,能给他带来片刻欢愉的是和伙伴的闲谈。

比如这天,伙伴就给他带来了一则“幸运”的消息——他家满足申请扶贫贷款的条件。

可当他带着希冀,小心地特意反穿着看起来“干净”的白汗衫,去到办公室申请时,却遭到无法言说的“戏耍”——详细问清所有,却用“会考虑的”无限拖延。

车夫没什么文化,形容不出来这种憋屈到极致的感觉,但他能感受到那种脸被反复“踩踏”的痛感。

可那时的越南社会就是如此,“爸爸”的悉心教导在离开后,被后继者视为至高指南,由此发掘出一套可以不费多大力气也能让“蚁民”驯服的手段——关上天花板,只开一条能看见光,却永远通不过的缝。

可感到痛又如何?

年幼的妹妹,还不是要顶着蓬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脸,穿梭在街边的饭馆,为人擦鞋补贴家用;

美丽的大姐,还不是要始终带着笑,用小小的身躯长途跋涉地去挑水,赚取家用;

还有年迈的爷爷,还不是要卑躬屈膝着为可怜他的人去“修”车,讨来一点嚼头。

是的,作为一个越南底层人的生活,就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勉强活着而已。

可即便如此,自从不经意间套出了“给你5000盾,我留下21000盾”的回答后,老板娘就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

于是不止转头就吩咐手下故意抢了车夫的三轮车,还隐晦地让情人诗人带他路过“偶遇”,好以让自己欣赏车夫那“通红而冒着气”的脸。

而车夫,前一天还可以趁着收工回家的间隙,“偷听”一会儿饭店门口两残疾男青年的“卖艺”:

童年时代,我还记得你。

你俏丽的轮廓尚依稀,

你向我凝望柔情叫我心花放......

后一天,就被抢去了一切生活的希望,还被打得遍体鳞伤。

为了还租三轮车的钱,车夫被迫加入老板娘的组织“做事”还债。

可这是不够的,价值500万盾的三轮车,光车夫一人任劳任怨地做事,怎么可能还得清?

于是“善良”的老板娘就好心提议,让车夫的美丽的姐姐去做收入丰厚的“艺伎”(接待有特殊要求顾客的女人),这样也可以快一点把债还完,赎回自由身。

为此,老板娘不惜派出了自己的情人前去“请”。

很快,车夫的姐姐“自愿”来到了这里,成了诗人作为“马夫”身份手中一样新的“货”。

姐姐说:我真的不想干。

诗人没动,只沉默着听着敲门声。

姐姐抽泣着:是因为你要我来,我才来的。

门被打开,一个50多岁的矮个男子,抱着一大瓶矿泉水等着。

这是姐姐第一个客人,一个要求她不停喝水,以看她当场小便为乐的中年男人。

另一边,车夫接到的第一个命令是足以把他送上头条,被判终身监禁的“让250吨大米发霉”。

不料这个良心尚未泯灭的男人,却因救一个落水的人,差点被抓。

因此被老板娘的手下用灌混合酒精的“惩罚”,狠狠教训了一顿,因为他要是被抓了,他们就没人“用”了。

好在此时已经“爱”上姐姐的诗人,给了车夫一点摸摸头的安慰。

可那又怎么样?

下一刻,诗人还是带走了姐姐,继续去服务下一个客人。

即使出于“爱”,诗人会提前帮姐姐筛选“安全”些的。

但正如他自己也只是老板娘的情人一样,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人,怎么可能帮别人?

最多仗着亲密的关系,或得到像为她洗头这样轻松的服侍机会。

或得到片刻的“交心”——老板娘不动手的倾诉。

述说着她怀里常年宝贝地抱着的傻儿子的由来:

饥荒年节可以相互扶持,却不能承担一个倒着出生,因难产而痴傻孩子的一生。

丢下青梅竹马的恋人,害怕地离开,再也没回来......

将心比心,她越是被不公对待,就越需要把不公施加给别人换取心中片刻的“宁静”。

这是属于她的生存之道,亦是她从“爸爸”那儿学来的宝贵统治经验——不能把“蚁民”当人看,他们是“工具”,好用就好。

于是继续还债的车夫,被派的活儿,总是最辛苦还危险的,比如当着警察的面,烧别人的粮店,还有被派去干生死一线的“刺杀活”等等。

可天性善良的车夫即使被裹挟着在一次次作恶中,勉强让自己学着享受“生活”,把滑向罪恶的深渊当做自己未来的人生,却仍因为父亲的话,保持着一丝希冀。

所以在第一次直面同伴的死亡后,他幡然醒悟,决定去求老板娘让他换种方式还债。

可惜,车夫始终不明白人性的“至恶”为何?

老板娘怎会允许她手中的“工具”,重新获得人性?

接下来他将得到的是更危险的活。

而在车夫越感绝望时,姐姐的人生也将迎来无可解的结。

作为“艺伎”,即使认命,不再抗拒,妥协着去接受一切,或许偶尔会得到客人的“温柔以待”,但更多的还是需要靠着心中不断回顾着和诗人美好的相濡以沫,来抵抗各色古怪的特殊需求。

可即便有诗人每次都等在门口小心地看护着,还是会遇到不讲规矩的客人。

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不但有划破姐姐手掌“嗜血”的特殊嗜好,还不顾规矩,强行侮辱了姐姐。

事后更是端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撒了几百美金。

这钱不是用来道歉的,只是出于没守规矩的补偿。

而这突破底线的一幕,深深刺痛了诗人最痛的神经。

可是怎么办?他只能忍。

但没想到由此开始,诗人因封闭的回忆被戳穿,而对姐姐逐渐冷漠。

因为于他而言,无法控制的介怀与痛,让他没办法再面对姐姐,亦无法去相信忍耐和坚持能继续支撑他的生命。

更何况,姐姐的眼里也再没有了光。

于是最后,诗人放了一把火,燃烧了把那个侮辱姐姐的人和自己的一切。

尘归尘,土归土。

这大概就是作为没有希望的底层唯一能决定自己命运的结局。

影片最后,戏剧性的一幕上演。

老板娘的傻儿子意外死亡,而车夫因为效仿那个孩子的行为,得到即将疯魔的老板娘怜惜,最后得以做回了车夫。

带着一家人,继续过回了从前的日子,仿佛一切都没变......

1995年,第52届威尼斯电影节把金狮奖“爆冷”,颁给了法籍越南天才导演陈英雄执导的生平第二部电影《三轮车夫》,引起一片哗然。

而之所以引起这番议论,除了影片因揭开越南社会底层不愿启齿隐痛,而一在越南上映便被封禁之外。

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他不仅为了死磕梁朝伟加盟,而特意将诗人这个角色改成沉默寡言,甚至以“无声”去贴合他的惯有形象,还“献”出了自己的妻子陈女燕溪(Tran Nu Yên-Khê),出演戏份尺度很大,特别有挑战的“艺伎”。

(PS:也正因他的执着,日后演艺事业越发如日中天的梁朝伟,为此片带来了两岸三地源源不断的持续关注,不至于因上映被封而被埋没。)

可以说为了“艺术”他付出了能献出的几乎一切。

可何以至此?

明明处女作《青木瓜之味》,出道就拿下第4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摄影机奖,向世人坐实了自己的天才之名,何以仅到第二部影片,就要急转相悖地用如此巨大的付出,强烈的既视感去不加掩饰地揭开一切?

思来想去,大概就是因为他年少时的“逃离”,让他始终背负着要为自己祖国越南做点什么的桎梏吧?

就像一直有两副面孔的他的视角呈现一样:

一面会沉浸在“留下”在越南社会底层市井中,以一个纯粹的状态,不断挖掘着被掩盖着发不了声的“他们”身上真实的残酷疮疤;

而另一面,则会做回现实“逃离”的自己,只单纯以一个旁观者或俯视者,理智地用如法医般没有任何评判和偏颇的“刀”,为世人呈现严格剖析后的人、事、物。

而《三轮车夫》正是这种夹杂着导演陈英雄两幅面孔后,摇摆呈现出来的产物。

所以在影片里,既有如诗般的“美化”表达,也有不加掩饰的刺激性视觉暴力和令人反胃的血腥味觉阐述,而这些合拢之后,恰恰才能完整描绘出一副一些在肮脏社会底层苟活着的卑微生命的生活图景。

都说“背井离乡的人”一生无解的就是无法忘却的乡愁。

所以这个自12岁就因战乱逃离祖国的孩子,心中的乡愁就是如《三轮车夫》里呈现的那样,充斥着暴力、鲜红的血、挣扎、无奈和污浊的无法逃离?

那些脏乱的街道、狭窄逼仄的空间,还有那无来由的暴力和冲撞,即使用美如“诗人的诗”:

我的灵魂渐露微光,每个家庭都分享到一点阳光,每个人都会得到一点光明,在冠层下,树叶晃动,朝露怀缅彩云,大地喷发出巨风,众生都在颤抖。我童年时的风筝,怀着破灭的希望,悬挂在半空之中。心灵敞开,人类安居乐业。

也无法掩盖那种不留情面的直视。

好在导演陈英雄还保留一丝缝隙,不确定是否从“爸爸”的教育继承而来,但他实实在在赋予了影片中人物的自主权不加干涉。任他们在自我认知和人生轨迹中扑腾,已足够善良。

因为当他抽离了那个世界后,再用理智,无需怜悯的理解之视角去看越南社会底层所面临的阴暗、残酷、伤痛和疮疤时,就会发现,它就是它。

一个虽饱经磨难,但拥有脉络清晰,传承不断,自成体系的“自我”民族,是不需要别人去施舍想当然的美好愿景和梦的。

比如,对越南人而言,地位或许有高低,但在家庭的分工上,男人和女人在体力活上是“平等”的,甚至他们都视女人主外,出外工作养家,男人主内在家带孩子为正常。

而这对他们而言,不是一种外人想当然的糟粕传统,而是一种内化认同的传承文化,大家可以不理解,但可以的话,请不要肆意粗暴指责和干涉。

导演陈英雄想为世人呈现的就是一个当下真实的越南社会,一个充斥着血腥、暴力和犯罪的社会底层挣扎现状。

一波又一波的殖民,被任意反复摆弄、控制、揉捏的弱者之下,那些被隐藏起来,只能沉默着忍辱偷生的“蚁民”们的生存状况,难道不比那些刺激视觉和味觉的污浊镜头更令人感到触目惊心吗?

于是他用了最后的温柔,带给车夫一家一个温暖的结局,把落点放下课堂里的小学生,把希望寄托在儿童,希冀在不远的未来,祖国越南会有被光普照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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