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族的命运和天津近代史有关吗「一个家族的命运和天津近代史」

时间:2023-05-31 00:55:53阅读:2339
作者 | 孙加祺(本文节选自纪实文学“五大道的孩子”)大哥述往咱爷爷是哥俩儿,爷爷叫孙辅虞,排行老大,听说也经过商。爸爸亲哥儿四个:大爷叫孙思杰,咱爸叫孙思元,三叔叫孙思亨,孙思利排老四。爸爸有两个妹妹…

作者 | 孙加祺

(本文节选自纪实文学“五大道的孩子”)

大哥述往

咱爷爷是哥俩儿,爷爷叫孙辅虞,排行老大,听说也经过商。爸爸亲哥儿四个:大爷叫孙思杰,咱爸叫孙思元,三叔叫孙思亨,孙思利排老四。爸爸有两个妹妹,一个咱叫四姑姑、一个咱叫五姑姑,姑姑们都没有名字。

爷爷辈的子弟也是大排行,男女分别排行,大爷是老大,爸爸是老三,三叔排老四,四叔排老六,两个姑姑也是和二爷爷家的女儿们排行的,所以才有四姑五姑之称。

四姑嫁在北盐场(村),四姑夫叫张德宝,在汉口做过生意,和姥爷家相处密切。张德宝有两个儿子,老大叫张奇贵,1949年去天津念书,住在咱家,后来考上华北“革大”,毕业后参军。到了六十年代,不知何故,从部队回到村里务农,与咱家失去联系。

五姑夫是义安人,在日本鬼子占领时期,姑夫当过几天伪警察,因而一直贫困,抬不起头。咱爸十几岁离开家,到樊城学生意,第一次回乡时成了家。第二次1935年回乡度假时,发现妻子越轨,休了前妻,与咱妈结亲,半年后又去襄樊、汉口。

大爷孙思杰曾在武汉做生意,汉口有个地方叫欧家庙,大爷与姥爷共事。姥爷叫岳宗理,他是光绪年间到汉口学生意的,民国初年回乡,当时在那里当油坊掌柜的,后来叫大舅也去打工。

姥爷娶过两房,大舅、大姨是第一个姥姥生的,六姨、六舅和咱妈是第二个姥姥生的,他们也是大排行。六姨嫁到北盐场,生孩子时大出血而早逝;六舅1952年到汉口大舅处工作,因姥爷年迈,仅在汉口干了两年,返家务农;大舅与咱爸相识较早,后来成了姻亲关系就像亲兄弟一样。

咱爸是从襄樊去汉口的,一直干到抗战爆发,战事一起,武汉呆不下去了,便流落到重庆,后又到了自流井(自贡),在一家盐号里当店员。再后来,加入裕华银行,并任该行驻自贡办事处主任,后又调到重庆山西裕华银行工作。

父亲上世纪三十年代在武汉经商时期的照片

咱爸抗战后在裕华银行天津分行当副理、襄理时,还兼着天津大有盐号的经理,经营海盐。盐号就设在裕华银行的楼上,应和这段自流井曾经营过井盐的经历有关系。

那时我还小,但还记得盐号里人很少,常见到就两个人,穿得很洋气,西服革履的,一言不发地俯案书写。我认为盐号是应该有盐的,为什么不见一袋盐呢?感到很奇怪。

父亲当年抗战时期在重庆裕华银行的工作照

(注:大有盐号系官僚资本与一部分商股合资开设,总号原设重庆,抗战胜利后迁至上海。资本总额登记时为法币一亿元,后增为十亿元,其中官僚资本为76844万元,商股仅占23%。在汉口、重庆、天津、长沙、自流井设有分支机构,副牌有同兴、恒兴、集益等10余家,其业务除运销海盐外也经营川盐,年销量约二万吨。上海解放后,对其商股部分原拟让其复业,因债务很多又乏人管理,决定停业,商股折算退股,余留职工17人。—摘自《上海粮食志》第九篇盐业。)

咱爸到了重庆,安顿下来后,准备接咱妈和我去重庆。房子家具都置办好了1938年2月起,日本人对重庆进行连年的大轰炸,房子被炸毁,没法去了。“重庆大轰炸”对与老家联系影响极大,大轰炸之前,介休有人与重庆间或尚有联系,此后的若干年里,爸爸与老家就没再联系上。

1945年8月,抗战胜利了,山西裕华银行要恢复在天津的业务,便派爸爸去了天津。咱爸是如何从四川到天津的这个过程,因为兵荒马乱,邮路不畅,音讯皆无。

我是小孩子一点不知道,有一天突然妈妈告知咱爸在天津,让我们去。后来方知,这是咱爸通过一个叫曹明甫实名叫曹焕文的人联系上,并筹划好出行方案。曹是阎锡山创办的西北实业公司的一个负责人。(曹焕文简介见百度)

曹家就住在太原西山的要人住宅区,家里可阔气了,在那个时候家里就有抽水马桶。我记得去他家时,没见过这种东西,不知道怎么“方便”。曹焕文先生派人到家里接上我们,时间应是在1946年(曹先生与爸爸的交往甚密,可惜咱爸从未透露)。

那时,国共双方已经打起来了,咱妈和我从老家到了太原便暂住了下来,住在太原桥头街中部北侧一个小巷里,名叫“泰安客栈”,等待起程到天津去。当时,太原有飞机场,但无正式民航班次,能坐飞机的肯定都是军政要人,不是一般人可以坐的。

曹先生竭尽全力,但也未能如愿,只好改坐火车。火车那时已不正常了,时通时不通,后来通了,曹派人护送我们到了石家庄。这时,北部火车也已不通,共产党与国民党在这打仗。后来通了,又抓紧坐火车到了保定。

保定以北火车是彻底不通了,定县,定兴,高碑店,八路军已牢牢控制,只好在当地雇上“皮车”即马车,继续向北走。皮车比老式马车先进多了,第一次见到很新奇,老式马车的轱辘是硬木制作的,坐起来颠得厉害,皮车的轱辘则是胶皮的了,在当时已是很现代的了。

从保定出来不是直奔天津,而是向北去北京(当时叫北平),不记得走了多少天,终于到了涿州,涿州离北京比较近了,这里又有火车相通了,便在涿州坐上火车到北京车站。

曹焕文先生

当时北京车站在前门的东南边,那个建筑一直到80年代末还存在,叫铁路职工俱乐部。有一次出差,我还专门到老车站看看,想想当年和咱妈一路奔波,就是在这下车的,真是感慨之极。

那时,京津之间的铁路是畅通的,很快到了天津,曹先生派来护送的人便回去了。曹先生派来的人一路上照顾我们,前后有半年多时间,直到1946年底。那时人重诚信、忠厚,想那兵荒马乱的年代,能在毫无音讯情况下,忠心耿耿护送娘俩从太原到天津,多不容易!可惜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到了天津,咱爸把我们安顿在颐和园饭店,地处大沽路与滨江道交口。离渤海大楼不远,饭店左侧路边有个大来木厂,再向东走,是黑龙江路,附近住着孔祥熙的妹妹。大人去拜访,我一个小孩子家也跟着瞎跑,记得在她家里的桌子上摆着金筛座钟,就在桌面上放着,至今还有印象。

当时裕华银行在赤峰道46号,其后面有一座住宅楼,我们很快住进去了。咱爸在裕华天津分行当过副理和襄理,襄理是实际操办业务的高级管理人员,应在副理之下,但裕华天津分行的经理、副理到后来都是虚位、挂名,并不来行里上班。

临近天津解放时,经理姬奠川已经跑了,为什么1949年1月中旬市军管会接收裕华时,咱爸爸作为资方代理出面接洽,就是因为他们都跑了。(注:姬奠川、常辑五简介见百度)

当时,市军管会接收的负责人叫陈心波,四川开县人(注:陈心波简介见百度)。接收中,陈心波与咱爸一接触,便觉得孙思元这人不错。咱爸是搞金融的,敬业负责,对政治上的事不感兴趣,持中立态度。说来还有段插曲,1948年裕华上海总行发来一纸调令,调咱爸到上海总行当副总经理(山西裕华银行上海总行行址就是著名的“沙逊”大厦)。

这张调令我见过,爸爸一直保留到50年代中期。来调令了便准备走,但咱爸不了解形势,当时上海虽然还太平,没有战争,可铁路早已不通了,淮海战役正在将打未打的状态,没火车也买不上票,从塘沽海上坐船也不行。没办法,就没上了任,留在了天津。

陈心波经过了解,看到咱爸历史上清清楚楚,经济上干干净净,政治上无党无派,能力又非同一般,没有问题。大不了,见过了几次孔祥熙。

我那时小,也见过一次孔祥熙,大约是在1947年,有一天看见银行胡同那边来了一群人,我听说是孔祥熙要来,爸爸要去陪同,可我并不认识谁是孔。但一群人中有一个人,身穿长衫,个头高大,身材不胖不瘦,人长得很标致,我猜这个人就是孔祥熙。当时,他没坐小汽车,步行去盐业银行拜会老总。事后,我问咱爸,咱爸说没错,那人就是孔祥熙。

鉴于咱爸的情况和银行工作的需要,经过陈代表举荐很快就“参加革命”,即工作。参加工作后,爸爸参与组建天津人民银行,结识了一些后来成了高层领导的人物。组建完成后,立马就担任了人民银行天津分行储蓄部副经理,营业地址在原日租界的四面钟日式建筑。

储蓄部当时是要害部门,当务之急是回收流通货币,它直接影响市场情况和全市经济的稳定。爸爸任职储蓄部副经理,充分说明军管会对爸爸的器重。记得爸爸的办公室也是日式的推拉间隔,外面办公,里面有卧室等。

分行储蓄部主要业务是搞储蓄,“有奖储蓄”就是咱爸首先搞起来的。那时,有奖储蓄是很热闹、很有人气的事,每次开奖都是星期天,在曙光电影院,每次我都跑去看热闹。

开奖前,爸爸都要上台去讲话,然后进行抽奖,工作人员用摇奖机摇奖,搞得很活跃。有意思的是爸爸的语言很有趣,虽然南腔北调,有湖北调,有四川味,更带有母音的山西话腔,但是大家都能听懂。后来有人反映,说有奖储蓄有“赌”的味道,约一年左右,这项活动便停办了。

过了几年,爸爸工作调动了,到六区(河西区)银行办事处当主任。河西区当时是天津工业区,特别是关系民生的轻工业,从资金上扶持人民急需的轻工产品,是稳定社会的重要工作。这又一次说明了爸爸的能力和上级的评价。

河西区办设在大沽路上,是一座很漂亮的洋楼,调动的时间大约在1953年左右,干到1955年时去天津行政校学习了一次。记得干校设在河北区中山路以北的志成道上,学员们分成不同的班,咱爸在的那个班是中级班,万晓塘就和咱爸在一班,当时是市公安局长。记得还有许多领导干部都在那个班上,不少人后来成了大人物。

此次学习发有学习证书(政字第02579号),证书上贴照片,内容如下:

在分行储蓄部工作时,咱爸表现得很好,懂业务、会经营,储蓄工作搞得有声有色,天津日报隔几天就有关于储蓄的报道。储蓄部的经理是位进城干部,后来当了大领导,他看咱爸人不错,当时咱爸42岁,各方面表现也好,正是能干的时候,就动员咱爸入党。

咱爸一辈子没沾政治政党的边,一直无党无派,有些犹豫,其中还有一个担心,1950年底,朝鲜战争爆发了,51年打得很激烈,东北地区也被美机轰炸了,大批的东北籍学生涌入关内到天津来上学,又担心国民党乘机再打回来。已经无党无派多年了,参加不参加共产党也无所谓,反正好好工作就是了。

其实,咱爸在裕华银行工作时,就干得不错,天津解放参加工作后,工作上一直是先进、模范什么的,后来,还选上了河西区人民代表,因为事迹突出,还上了《新晚报》,专题报道咱爸。

后来,天津著名的工商界领袖人物李烛尘先生介绍咱爸参加民建。(注:李烛尘简介见百度)

李烛尘先生

民建成员多是金融界财经界人士组成,咱爸是搞金融的,就让咱爸参加民建,咱爸经上边批准就参加了,我记得咱爸还有参加民建的证书。咱爸与李烛尘先生相识,可能是通过南汉宸先生而熟悉的。

那时的民建说是民主党派,但已经近似共产党了,是不是共产党的共产党。有意思的是,咱爸参加民建了,可后来也离开银行,离开金融界了,与民建也从不往来。当时,他实际上有代表国家人民银行界别的成分,好像是当时天津民建唯一的人民银行成员。

说起来,咱爸也经历不少事,坎坷、委屈也不少。还是在分行储蓄部工作时,单位有一个财会人员不知做了什么坏事,咱爸那时是副经理主管业务,还兼着个工会主席,那时搞运动也是领导,就把这小子弄出来了,这家伙怀恨在心,要谋害咱爸。

那些日子,咱爸上下班都由警卫人员护送,那时银行有警通班、警通排,后来那个人被抓起来了。到河西区办工作后,也遇到一件事:区办下属储蓄部门的一名工作人员贪污了上万元,也被抓起来了,单位弄得很紧张。记忆很深的是,咱妈天天担着心,生怕咱爸受什么威胁、伤害。

在河西区办工作,咱爸把银行搞得很不错,主要是扶植地方工业方面,在天津经济发展和市场稳定方面,做出了不少贡献,后来就进了北京财政部的财经干校。

50年代后期,社会政治风气已逐渐左了,咱爸在市行政干校学习时也受到点冲击。记得1955年有一天,市或区的人大常委会送来一包机密文件,要求亲手交给爸爸,信封上也写得很清楚,写着咱爸名字和亲收的字样,我便急急送去。

到了行政干校把情况一说,没想到人家说,把信留下,你回去吧,信由我们转交。不让见咱爸本人,我争辩说,上面写着亲收不让转交,可对方不答应。隔了一段时间,咱爸回来了,我把送信事说了。咱爸说,那信见到了,但那时人家正在整我呢,非说我是国民党。那时候,一个人受到委屈是家常便饭。

1958年,咱爸一下子瘦了下来,以前可是个胖人,坐在那一个人占着两个人的地方。1959年咱爸去北京财经干校学习,还有一段故事。50年代中后期在金融财政界,就解放后社会主义条件下的人民银行的性质应当是企业还是事业,展开了热烈的大讨论,报纸杂志上争论得很厉害,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实际上,在没有别家银行的条件下,银行又是企业又是事业,两个属性兼有。贷款、拨款、信用抵押,不像现在实物抵押,又是中央银行又是商业银行,但不做买卖,不以收息为主。

讨论来讨论去,咱爸也发表文章了,在哪发表的记不清了,好像是财政部的刊物或人民银行的刊物上发的。大意是,人民银行是国家的金融机构,是国家控制全国经济发展的政府机构,不能作为企业,应是事业单位,是中央银行性质,不能把赚钱放在前头等等。

这个观点一提出,很有些震动,后来被财政部部长李先念发现了,那时咱爸他们常听李先念部长的报告。爸爸佩服两个人,一个李先念,一个傅作义,傅作义这么大的官,常见他不坐小车挤公共汽车上下班。

李先念发现这篇文章,一下子冒出个孙思元,何许人也?经了解,得,到财经干校来吧。这一去便回不来了,留校任职。不久又带队下去搞调研,去浙江余姚一带,调研内容包括评估国家货币制度改革等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能改,建议暂不改革。

咱爸调北京工作了,但运气不好,很快就闹开三年困难时期了。原本咱妈已经做了去北京的准备,未能如愿。随着国家经济形势的困难,中央机关精简干部们大批下放。记得干校停办,要下放到全国各地,有去东北安达的,也有去南方各省的。据我所知在61、62年,中央机构疏散24万人,各省实行干部家属返乡,后称“62压”(压低城镇人口),中央机构是直接疏散,以备恢复后调回。

在财经干校工作时,人民公社遍布全国,干校里也设置了一个专业,叫“人民公社金融”,咱爸曾参与研究。咱爸分配回天津,当时是河北省省会,干校曾先前先后安排咱爸去河北省的吴桥、沧州,那些地方丰裕些,但回天津不方便,更主要的是爸爸惦记你们哥仨还小,最后给安排到静海县人民银行。

静海、青县、黄骅等地都是穷地方,盐碱荒滩,生活条件很差,那时又闹灾荒,各种生活物品都短缺。记得1961年冬天,我回家带了一小皮箱的冻羊肉和野兔子肉。那时天冷得很,冬天到了零下三十多度,右玉中学附设一个农场,我买几只野兔子放在外面冻上,学校又分了几斤羊肉猪肉,装了一小箱子回天津了。

记得还给在津的山西老乡李东南一些冻肉。李东南,咱们叫他东南叔,他家是干染料行的,李的父亲与咱家关系很好。当时李东南还给咱家送来一麻袋的茄子,这在困难时期也金贵了。这么多茄子,一次两次吃不完,放着又怕坏了,我便把茄子切成条晾起来,好以后慢慢吃。

为这,记得和咱爸还吵了一次,我说晾起来能放时间长点,慢慢吃,细水长流嘛,咱爸不懂,只想到那时你们饥饿。咱爸一辈子没做过饭,不懂得日常居家过日子的事情,记得做一次饭,还把棒子面冷水糊粥给扒上锅底了。

回家探亲时,咱爸先让我去静海看看那地方怎么样,我就去了。一下火车,满目荒凉,银行倒是离火车站不远,靠近一片苇子地。银行的院子里白花花的一片,一看,是盐碱。

四下转转看看,见不到一个人,走了大约几百米,到了政府大院,一个人也没碰上,大街上也没有人卖东西什么的。一刻钟光景,县城就转完了。看到这一切,心想回去怎么向咱爸讲呢?想想就说可以去,优点是银行离火车站很近,回天津方便,周围也利索,银行在马路边上,三面环水,什么也没有。

咱爸去静海,还真办了不少好事。咱爸是行政14级,人们说县里来了大干部哩,级别比县官还大,又是从中央下放来的,负责信贷,有权。县里还组织了一次欢迎活动,县里领导让咱爸讲话。

那时国内经济形势不好,到处都物资短缺,下面的干部也弄不明白:刚火火热热地搞完大跃进,怎么经济形势一下子就变坏了,粮食一下子就困难了,也都想明白明白。但这话不好讲啊,可又得讲,于是就把经济形势紧张的原因都推到苏联人撕毁合同,撤资逼债上去了。

静海出高粱,高粱是高产作物,但本是饲料,做酒的原料。县里粮食严重短缺,县上的领导找到咱爸,说老孙呀,你是大干部,又是从中央下来的人,能不能帮忙给静海弄点粮食来。在静海县官眼中,爸爸仿佛就是通天的人物,为这,后来爸爸还真就跑了北京找有关部门、有关领导。

结果,还真就给县里办来了50万斤小麦,据说从新疆运来的,这些粮食可解决大问题了。县里没出钱就弄来这么多粮食,爸爸成功臣,这就要庆祝呀。当时也高兴,“铺张”了一下,蒸大米饭又搞点肉,结果出事了,当天就吃死了一个年轻人,活活撑死的,很久没吃这么好的饭菜,控制不住。

去静海期间还办过别的好事,咱爸没有说,但这件事他说了,也挺骄傲的,对得起静海人了。静海说是县城,实际就是农村,干什么都不讲究,县上开会也是如此,人们穿着背心汗衫,赤臂袒肩的就来了,谁也不别扭,习惯了。

咱爸不行,什么时候都穿戴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县上的人们起初看不惯,有不少人敬而远之,有人一打听,说孙思元的工资是138元,比县长们都高不少,好些人更不敢接触咱爸了。但咱爸其实是个随和人,脾气很好,日久天长,人们感觉老孙这人还不错,就慢慢熟悉了。那时,天津分行的行长去静海办事,咱爸就搭他的小车回天津。

在静海工作不是长久之计,咱爸心里惦记着三个孩子,人小又没人照顾,想办法往回调调。那一阶段,咱爸与我联系最频繁,有点信息就来信告诉我。刘梅华那时是分行的人事干部,解放初期是咱爸手下的小干部,那时还是小孩子,后来到了人事科,家住咱楼下。咱爸曾向刘讲此事,也是让她提醒点行里的领导,别忘了老孙调动的事,领导们忙。

在静海呆了约一两年,可能是1962年,咱爸通过市委组织部的一个人透露,说你的事市里正在研究。不久,咱爸回来了,组织上说,老孙回来后换个地方吧,别在银行了,去市委统战部吧。咱爸想,只要回来就行,不管什么部,回来就行。先是让咱爸去党派处,后来又调到九三学社了。

1964年,当时上面号召下乡,你二哥闹着下乡插队,咱爸没办法,我一个人奉爸爸之命回家来,让我亲自跟他谈,做做工作。我告诉你二哥,别看报纸上电影上农村画面好看,什么牛羊满地,蓝天白云的,不是那么回事,与农村的现实状况正好翻了个,千万不要异想天开。

我耳闻目睹的实事介绍,竟然没有说服他。实际上,你二哥高低要去插队,主要还是因为那年继母进家的事,估计是受了万晓塘的儿子万新平的影响。万新平是后妈,总感觉不好。接触多了,听多了,你二哥脑子里就受了影响,加上社会上也是后妈不好的舆论,所以也未能阻止。

最后,一中的韦力校长给咱爸打电话,说你儿子要去下乡插队。咱爸说,插队?好啊,我支持,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嘛。那时,也只能这么说。结果1965年他走了。你二哥那年在一中上高一,16岁左右。那时下乡插队是号召,并不强迫,其实学校的意思是让他别去,因为他是好学生,校长惜才。

我那时与你二哥的想法正相反,一则县里的生活水平很低,不想再待下去;二则继母进家,担心弟弟们受委屈,影响你们的学习生活。所以向爸爸提出调回他的身边。他听了很同意,但想了想又说,“过两年,再锻炼锻炼。”文革的到来,摧毁了一切——往事不堪回首。

裕华银行被接收了,爸爸被重用了,新中国成立前副理也好、襄理也好,都是高级管理人员,所以爸爸在人民银行工作后,享受的待遇较高。搞供给制时,咱爸的月薪定在4000斤小米(当时普通工人的收入是700斤小米,据报载)。

后来工资改革,由供给制改为工资制,咱爸一定级就是14级,13级就是高干了。工资就拿138元,收入是很高了(到了70年代,政府规定的城市居民最低月收入是人均8元)。因为他是民主人士,实际上享受高干待遇,什么医疗上、特供上、烟、富强粉等。

有一年,我和你嫂子带着北雁回去,嫂子不会做饭,在山西没见过这么白这么好的面,蒸馒头兑不好碱,一下子蒸成“黄梨”了。咱们大家到如今说起,都大笑不止。

咱爸的工资,以后多少年都没有再涨,因为他每次涨工资都把指标让给他人。咱爸病的时候,你们三人都在农村插队,身边没有孩子。为这事,我还去找过有关部门,最后找到李耕涛市长的原秘书。跟他讲,我的三个弟弟都在农村插队,我也在外地工作,能不能帮助解决一下。

李市长的秘书说,这事实在不好办,你不知道,李市长本人处境很不好,现在也病在床上,身边也是没有子女,只好以后再说吧。我一看,市长都如此,那就再说吧。但嘱咐李市长的秘书记住这件事,有机会帮助解决一下。

后来,市里有关部门真给你们三人下乡的地方去了函,要求帮助解决安排。以后,就有了你二哥三哥的选调。

你三哥对我讲过,有一天他正在野地里放马,远远地看见开来一辆车,近前了,车上人下来向他打听谁叫孙加俊。你三哥说,我就叫孙加俊。那好,你准备走吧,去呼市,已经给你安排工作了。你三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回去取上行李,离开了四子王旗脑木更公社乌兰西日大队。

你回来是继母的功劳,但当时若不办特困调回来,也可能上了大学,可心急啊,恨不得早点回来。

我能回忆起来的主要家事就这些了,还有些事情需要时间好好想了。家里以后的事情,你们也长大了,都知道的。

作者孙加祺,1952年生人,从小住在常德道23号(银行大院)24年。在国行小学、反修中学上学,1970年下乡黑龙江兵团。返城后进厂务工,1978年考入天津师范大学。退休前为原天津二商集团副总经理,高级经济师,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 | 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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