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关冶炼厂搬迁规划图「中国冶炼史诗解开ISP之谜一一中金岭南韶关冶炼厂大写意」

时间:2023-05-17 16:44:55阅读:668
李 迅(著名报告文学作家)1992年金秋,一个富有诗意的收获季节。地处粤北山区的韶关冶炼厂以屹立于世界冶炼之林的卓越风姿和东道主的落落大方迎来了英国、法国、意大利、日本、波兰、澳大利亚等十几个国家几十位一…

李 迅(著名报告文学作家)

1992年金秋,一个富有诗意的收获季节。

地处粤北山区的韶关冶炼厂以屹立于世界冶炼之林的卓越风姿和东道主的落落大方迎来了英国、法国、意大利、日本、波兰、澳大利亚等十几个国家几十位一流的冶炼专家。这群素以严谨理性而又吝啬赞美之词于别人的洋专家,以挑剔的目光对烧结机、鼓风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反复看了三遍后,终于由衷地伸出大姆指。

澳大利亚矿产公司总裁、国际著名的冶炼专家阿道夫感慨道:“贵厂的技术改造、生产管理、以及环境卫生,完全可以与世界一流的冶炼企业相媲美!”

如此惊人的变化,奥秘在哪里?

韶冶的命运交响乐是怎样奏响的?!

13万年前,在我国粤北地区诞生了马坝猿人。

公元十世纪的宋代,马坝人的后裔在离粤北重镇韶关市东北角18公里的凡口一带,已经开采和炼铜。

冶炼,使这块蛮荒的土地弥漫着一缕朦胧的硝烟……

封建专制枷锁桎梏着的我国民族工业,走过了漫长沉重的年代。当人们砸烂枷锁起步疾飞时,才惊讶地发现:中国的冶炼技术已远远落在别国后面!

ISP——密闭鼓风炉冶炼铅鋅法,英国帝国熔炼公司专利。这种能吃“杂矿”并能较好地富集回收各种原料中的伴生元素的冶炼法,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曾风靡世界。目前已有欧洲、亚洲、大洋洲等14家的企业采用这种方法生产铅鋅。

中国需要ISP。

中国应该有自己的ISP。

13万年后的今天,在马坝人居住过的地方,赫然矗起一座具有八十年代国际先进水平的ISP大型冶炼企业——韶关冶炼厂。

远古的文明和当代的科技之光在粤北这块灵秀的土地上交融相辉……

第一章 燃烧的岁月

特殊时期的“混血儿”

素有“粤北粮仓”之称的广东曲江县马坝区西南1.5公里处,有两座与驰名中外的南华寺古刹遥遥相对的石灰岩山峰拔地而起,一高一矮,秀丽玲珑,似金鼎玉壶,南北并立,那便是著名的巍峨狮子岩旅游胜地。

1958年,马坝的农民,在这狮子岩洞穴里挖掘磷肥时,发现了不少骨骼化石,经过著名的古生物学家研究鉴定,发现了古人头骨化石,地质年代距今的有13万年,属古人阶段,被命名为“马坝人”。

原来,在若干万年以前,狮子岩及以北白芒坳一带,是一片原始森林,山石之下奔流着地下河,石泉间清泉喷涌,附近湖水盈盈,草木繁茂,鱼游鸟喧,森林旷野里,象群出没,虎吼豹鸣……

广东古人类的祖先——马坝人就在这片山林里的溶洞里栖息着。

千万年来的刀耕火种,使他们感到自己栖居的环境缺乏了某种魅力,他们被自己发展的智慧、文化驱赶着,身不由己地追逐现代文明。

然而,历史是这样巧合。

13万年前的远古文明在这里与20世纪的西方冶炼技术相遇了……

在这里,让我们先说说韶关冶炼厂选址的情况吧。

由于地质构造的原因,金属在脉石中嵌布粒度细,铅锌单独分选困难。我国的冶炼专家们不想沿用原有的单独炼铅或锌的技术,那样将造成极大的浪费。只有合理地、充分利用同行凡口铅锌矿的丰富资源,才能逐渐扭转我国铅锌需要从外国进口的落后局面。

1964年至1965年,北京矿冶研究院、长沙有色冶金设计院的专家们,本着充分利用资源、最大限度地提高金属回收率,积极采用新技术、新经验、在技术上与国内比较,有所改进有所创新的原则,最后向冶金部推荐了当时国际上已成功地应用于工业生产处理铅锌混合精矿的英国帝国熔炼公司专利“密闭鼓风炉炼铅锌法”,简称ISP法。

1966年初,冶金部同意引进ISP法。

1966年6月24日,中英双方代表在北京与英国帝国熔炼公司进行了密闭鼓风炉冶炼铅锌的技术谈判,共同签订了引进ISP专利的合同及技术服务协议。

专利合同规定:专利特许费为444万瑞士法郎;10年的专利总提成费为576万瑞士法郎。

技术协议规定:英方负责全面指导和帮助买方进行设计、建设和生产;全面掌握专利技术;提供全部ISP专利图纸和技术资料;买方可派技术代表和实习人员赴英国阿旺茅斯和西旺斯ISP厂和有关辅助单位自由考察、实习和跟班操作,并免费提供图纸和资料,以及进行讨论研究;技术服务费为50000英镑。同时规定买方在协议生效后的3年内,工厂必须建成投产,否则,每延长一个月,买方应另行支付12000英镑给英方。

1967年,英方根据合同协议,向中方提供了成套的技术图纸和资料。

ISP协会在国外已拥有一个相当可观的“家族”群落,这意味着韶冶一跃而成为世界上ISP的13个伙伴之一。

这无疑是韶冶的一份殊荣。

我国科学工作者以及中央有关决策部门,居然能在文革前便决心引进国际一流的有色冶炼技术和设备,不能不说是开拓性的大胆构思。

那么,冶炼厂的选址在哪里呢?

专家们经过反复考察,认为设在曲江坝的一个苗圃场较为合适。

马坝人对ISP充满了欣喜的期待。

当时有关部门选址时,明确地提出:选址一要要靠近铅锌矿源;二要便于对外开放;三要靠近水源和交通干线;四要符合战备要求,等等。

作为冶炼厂的选址地——距离韶关市区9公里的白芒坳苗圃场,说到交通,倒是西临北江,韶关至广州的公路穿行而过,附近还有京广铁路干线。说到战备保密要求,选址东南及西南方向有群山环绕,北有丘陵屏立,形成一个约有100公顷面积的自然盆地。

引进专利的合同签订之后,适逢爆发了文化大革命,韶关冶炼厂的基本建设受到了严重干扰,引进英国ISP自然被责难为“洋奴哲学”。

就这样一拖就是6年。

最后不得不通知英方终止合同。

1966年,我国与英国、西德、日本谈判进口“烧结车间和鼓风车间的全套设备”,历时一年之后又陷于僵局。

其原因是我国有关部门承受不了日本人的超高额报价。

1968年冬天,上海某工人群众组织到达北京,了解到韶冶工程设备引进谈判的情况,本着“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勤俭建国”的原则,他们主动地向中央有关部门提出,承担韶关冶炼厂工程原拟引进的烧结、鼓风炉两大车间全套设备的制造及硫酸车间所需仪器仪表的供给任务。

于是,冶金部、外贸部决定终止对日本的谈判,韶关冶炼厂全套设备由国内制造。

这种特殊时期的大胆作为,不知是创造历史还是嘲笑历史?

ISP国际协会的专家们对中国的举动感到费解,更感到无奈。

富有革命传统的上海工人阶级,以国家主人公的精神,高涨百倍的热情,组织了29个厂家参加了大会战,根据英方已经向我方提供的ISP技术专利而设计的清单,日以继夜地制造了烧结、鼓风炉车间主要设备近400台,总重量近3800吨,约占全厂主要设备重量的37%。另外,其他车间的设备,在广东省内及其它地方订货1400吨,现场自行制造非标准设备2000吨,国家安排订货的标准设备5000吨。

这些设备于1969年底陆续交货,主体设备于1971年完成。

1971年,土建工程转入收尾,设备开始安装,由上海等地工人阶级日夜抢制的ISP设备,源源不断地运往广东。

1972年,韶关冶炼厂设备安装进入了高潮。

经过33个昼夜的连续奋战,烧结机顺利地完成了安装任务;鼓风炉上料系统采用的是当时国内少有的磁性逻辑元件,经多方努力,也取得了较为满意的效果。

就这样,英国专利而实际上是中国制造的ISP在文革时期的中国土地上,孕育着,就要进入分娩期了。

人们焦灼地期待着这个“混血儿”在韶关能安服水土,生根开花……

来自天南地北的建设者

让我们看看当时中国的现实:

中国是资源丰富的有色金属之乡,然面有色金属却相当匮乏。外国的有色与黑色(钢铁)之比为3—5%,而中国还不到1%;

中国工业要大干快上,但国力太贫穷了,主观现实无法制约客观条件;

意识形态的独特性,决定了一面诅咒西方的现代文明,一方面又要羡慕西方的科技成果;

一方面拒绝进口先进的技术设备,一方面想大干快上,将国家建设得更强大……

这就是当时的历史。

历史交集出的多重矛盾,凝聚成为一个巨大的焦灼。

巨大的焦灼衍生出强大的动力。

党中央、冶金部一声令下,全国各地应者如云。

十六冶金建设公司的建设者,是一群广东有色金属战线的“开荒牛”,战功显赫。十年沧桑,物换星移。转南战北,扫东征西,他们足迹遍及南粤大地,处处都竖立他们战斗的口号,处处都留下他们战斗的业绩……

如今,他们来到了广东韶关九公里处,承包韶冶的全部土建基础工程。

他们在荒山野岭中安营扎寨,平整地皮,筹建车间、厂房。

他们建起了第一座外国专家楼。

他们盖起了上万平方的“干打垒”式的简易棚舍。

冶金部长沙设计院的工程技术人员来了,他们担负着韶冶的总设计。

筹备小组的领头人关开兴受广东省人民政府的委托,率领着一班精悍的队伍来了,在这儿建立了指挥部,运筹于帷幄之中。

全国各地的有色人听从冶金部的号令,匆匆地走来了——

他们来自葫芦岛锌厂;

他们来自白银有色公司;

他们来自水口山矿务局;

他们来自株洲冶炼厂……

他们有的是有色金属专家;

他们有是韶冶早期建设者;

他们充满智慧,又极端纯朴;能像大将军一样调遣有色金属科学王国中的千军万马,自己又像一个小小的机器零件,自愿地服从祖国的派遣,镶嵌在党和人民最需要的地方上;

他们把自己的行动,融进了在韶冶流行的“先生产,后生活,瓜菜代,干打垒”这句口头禅中,便形成了初始的、独特的“韶冶精神”……

她不是人们熟悉的傅蔚英吗?

那时,她已经50多岁了,玲珑的小个子,精致的脸蛋,白里透红,有一点点腼腆。你会看出,皱纹好似没有爬上她娇嫩的眼角,脸颊还留着少女时代两个浅浅的酒涡。白发也不好意思扰乱她的青丝,让她的笑容显得那样青春、纯情……

她坐在记者面前,开始有点不好意思,没多久话儿却流利多了,还伴着恰如其分的肢体语言。她对记者说——

“你不信?我的确是1936年出生的。那一年,日本人的飞机轰炸广州,妈妈怀着我逃难,乘船沿着北江而上,到达清远附近时,不行了,妈妈要生了。于是,妈妈到了清远县城,将我生下来。以后,我们又辗转来到了韶关。当时爸爸教书,妈妈也教书,我从小就接受良好的家庭教育。我正式读了两年高小,妈妈就不让我读书了。但校长支持我,帮助我考上了北江中学。高中毕业后,恰逢全国统一考试,我便考上了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当时学的是供热、供燃气与通风专业。”

傅蔚英喝了一口水继续说:

“怎么?你认为‘冷暖空调’只应用于民用建筑么?不错,现在空调设备普及了,哪些大宾馆、大酒楼不需要冬天供暖,夏天供凉?我们这个专业,现在走到哪里都吃香。特别是沿海一带的经济特区,更是想方设法招聘这方面的人材。可是,这个专业与有色冶金的关系更加重大呢,它着重处理热源、通风,创造工厂舒适的生产环境和条件。”

傅蔚英显然对自己的专业十分喜爱,语言充满感情色彩。

“我在清华大学毕业分配时,很想回广东,主要是那时听说韶关要上一个规模很大的钢铁厂,自己的男朋友又在广州工作,可以说是公私兼顾吧。当时我们填志愿都写:服从国家分配,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和我同一批的人,许多被分配到了内蒙了。当时我能够分配回广东正在筹建中的韶关钢铁公司技术科工作,是得到了照顾的,非常幸运。但是不久,韶关钢铁公司下马了,我转入了十六冶金建设公司的工程技术科工作,变成了施工单位的一个普通人员。施工地点流动性大,作为工程技术人员是不能脱离现场的。那时我结婚了,夫妻分居两地,有两个孩子,于是我带着两个小孩,一个保姆,工地转移到哪里,我们便跟到哪里,挑担一头放着水壶,另一头放着一包大尿片。”

傅蔚英说着说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记得去参加建设凡口铅锌矿时,基地就设在马坝。保姆和小孩就留在基地,我两个星期才能从凡口回来看孩子一次。后来,韶关冶炼厂决定上马了,十六冶承包了这个建设工程。首先抽了12个人,带着500元钱,来到离韶关9公里的白芒坳。我就是这12个人中的一个,带着刚满6个月大的孩子,挑担仍然一头放着水壶,一头放着尿布包。”

傅蔚英将话题转回到韶关冶炼厂建设上来。

“白芒坳当时是韶关市的一个苗圃,四周荒山野岭。我们是来平地基的。因为要引进英国的ISP,英国专家在技术谈判时已来此地看过,以后也许还要来,我们盖的第一栋房子便是专家楼,让这些洋人住进去。我们还在现在的工人村一村处,盖了上万平方的‘干打垒’简易棚舍。那时日子真是苦啊!但无论怎样苦,我们也挺过来了。韶冶建成投产后,我便调进环保设备科工作。”

傅蔚英刚说完,另一个中年男子走进了采访者的视野。

他中等个子,一看便知道是南方人。但他的肤色比一般的南方人更黑,一看便知道他曾长期接受过太阳大量紫外线照射。

记者一问,果然不错,他来自我国的大西南云贵高原。

1968年,他从昆明工学院毕业,学的是重金属冶炼。还在学院时,他就听说韶冶要引进英国一套ISP专利,世界顶呱呱的一流技术。他们可兴奋了,都想分配来韶冶。于是他们打点行李,来到韶关九公里处一瞧,心里马上就凉了半截:这里荒凉得连厂房也没有,更没有ISP的影子。他到了韶冶后,马上被编入了学生队伍,种菜、开荒,还得进行当时荒唐的“早请示、晚汇报”。那时,还有上千名复员军人被安置在这里。

一个中年男子一步一拐地向采访者走来了。

他是一位劳模,脸上好似有被火烧伤的痕迹,太黑了,太粗糙了。一张脸坑坑坑洼洼的,像凿打的痕,像火印的吻……他一定是跟火神打交道的人。

一问果真如此。

1978年6月,试车期间的9号精馏塔突然发生爆炸,他的脸上和背上都被烫伤,面积达37%以上。可是,他首先想到的是国家财产的损失和受伤同志的安危,伤未痊愈,就返回车间上班。

有一次,4号和9号塔出现漏锌,燃烧室内温度高达1000多度,氧化锌和高温结渣堵塞了废气道,必须用钢钎大锤打开燃烧室入孔,将塔内的结渣清除,他苦干在前,强忍汗水与高温结渣粘在伤痕处的痛苦,终于完成清渣任务。但他烧伤的部位也随着肌肉的增生了,汗液难以排出,奇痛奇痒,无法忍受……由于不断接受高温的烤炙,增生的肌肉就鼓起来,十分刺目。

然而,正是这张粗糙、扭曲的黑脸,却是一本用生命换取的荣誉证书。

他是湖南省湘潭县人,从小就进长沙一间冶炼厂当童工,做耐火材料,新中国成立后,他调到了水口矿务局。1966年11月份,他来广东支援韶冶建设。这时,他早已改行搞有色冶炼,专攻锌精馏专业。按计划,他是准备派往英国学习ISP冶炼技术的。后来才听说中国与英国人终止合同了,ISP的设备由国内自己制造。

和这位劳模一样,许多退伍兵也来到了韶冶,准备在这里大显身手。

1969年,厂里招来了几百人的退伍兵,后来陆陆结补充了几百人,他们被派遣到株洲冶炼厂等地实习。过了一两年,退伍兵回来了,厂房仍然未有盖起来,ISP更不知在哪里?他们没活干。

于是,厂里号召他们每天到北江河挑河沙,上山放炮打石头,运到工地上,卖给正在大搞建设的十六冶,让这些“血汗钱”补充补充生活。

那时生活真艰难!,退伍兵来到这里时,每月才43。19元,有许多人还带着老婆孩子。每月每人才6张肉票,每票供应二毛钱,不到一个星期就吃完了。

受访者对记者说,那时日子虽然艰苦,但愿意走的人不多,大多数人希望能将老婆孩子的户口迁到这里来,认为这里能吃上国家粮,是天堂啦!可惜,韶冶迟迟没能上马,二三千名工人、干部、技术人员,尽干杂七杂八的活,就这样一拖就是六七年,既浪费了精力,又浪费了青春……

“争气炉”不争气

人们在等待与拖延中煎熬;

人们在希望与失望中博弈。

高高低低的烟囱终于在荒僻、混乱的山坳里立了起来,与周围翠绿的林木争妍斗丽,直指蓝天。

巍峨的ISP终于挺起坚执的炉膛。

这一切仿佛准备迎接凡口矿投放的原料首次撞击与挑战……

在烧结车间没有点燃熊熊大火之前,在鼓风炉没有荡起强劲的雄风之前,让我们仔细瞧瞧,落生在中国粤北以ISP专利设计制造出来的“混血儿”,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

回忆是迷茫的,反思更是痛苦的。

是的,我们的国家十分贫穷。然而,比贫穷更可悲的,是当时盛行于中国大地的形而上学的思潮,是愚昧荒诞的闭关自守。

上级有关部门根据“勤俭节约”的原则,要求韶冶从1970年的基建投资中节约500万元,于是,ISP一些关键项目就活生生被砍掉了。

120米高的废气烟囱被改为爬山烟囱;

烧结配料二段混合,烧结齿辊破碎备用机和备用链板运输机也给改掉了……

而这些不符合环保标准的做法,竟被当作“增产节约”的典型事例,在新闻媒体里广为宣传、大加赞颂。

要知道,当时人们还没有掌握先进而又复杂的工艺和技术,也没有掌握这门先进技术的专家指导,诸多国内生产制造的设备,只是按照ISP图纸资料依样打造的,很难说是合格的标准设备……

正因为中国缺乏有色金属。

正因为中国需要有色金属。

从中央到地方都用热切的目光关注着韶冶的建设、投产情况。

1968年,周恩来总理亲自过问韶冶工程的进展情况;

1972年、1975年,原广东省委第一书记曾先后两次视察正处在基建过程中的韶冶。

试产期间,国家计委副主任袁宝华、冶金部部长李华、林泽生等领导亲自来到韶冶视察……

中央及广东省对韶冶建设、生产的重视,使冶金部加大了投入的力度。

1974年11月,冶金部派出了以王文海、于晏等人组成的工作组,组织了以沈阳冶炼厂、葫芦岛锌厂、大岭冶炼厂、白银有色金属公司、北京有色金属研究院总院等单位的近80名高级专家队伍,组成了“开炉队”,前来韶冶充当ISP诞生的“助产士”。

试车总指挥可谓来头不小。由前有色金属研究院副院长、冶金部有色司副司长王文海担任。

据当年的当事人回忆,从北京来的王文海很有大将风度,运筹帷幄。一是他将设计、施工、生产统一了起来;二是他对一些重大的决策处理得比较妥当;三是他把干部队伍组织配合得很好。

可喜的是,1973年上半年至1974年底,烧结、硫酸、鼓风炉三大车间进行了三次热负荷联运试车,都先后获得了成功。

冶金部发来了贺电。

省冶金局发来了贺信。

歌舞升平过后,那个先天不足的“混血儿”开始发难了。

由于为了500万元的节约,外国工艺技术情报的封闭,也因为设备改造的举步维艰。

恶果就在这时候种下了——污染,严重的污染。

这是自然规律的惩罚,不可能归咎于某个人或某个集体的责任。

这是一个时代导致的后果。

而对于一个刚刚运行的企业来说,只能说是灾难深重。

劳动模范、生产标兵左桂荣说:

“试车的时候,我在烧结车间。当时连厂党委书记和冶金部派的工作组在内,共有70多人。风常常送不进去,焦碳和矿料常常在中段结死了,喷出来的烟味很辣,呛得人很厉害。许多人都咳出血来。我也咳出过血。所以工人受不了,情绪严重不安,将机子开了后,便躲到一边去。有一天晚上查岗,居然发现,二十多个岗位都没有人,实在顶不住了,不能埋怨他们呀!”

厂工会主席说:

“试车时,我也在烧结车间,当时工厂区整条二里多长的道路,都被浓烟封闭了。工人骑车上班,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捂住鼻子。烧结平台上,喷出的浓烟粉尘整天遮天蔽日,黑沉沉的,三步以外看不见人影。铺在地上的粉尘,有一寸多厚,踩一脚,便见一个深坑。当时曾有日本人来考察,为了取得第一手资料,捂住鼻子冲上前去,退下来后连连摇头。澳大利亚人也来看过说:株洲冶炼厂是中学生水平,而韶冶只是小学生水平。于是,烧结车间恶名远扬,女工不愿在这里干了,怕以后不能生孩子;男工也不愿意干了,怕娶不到老婆。有的找到对象的青年,对方一听说是烧结车间的,马上就吹了。工人们戏言:就是把雷锋同志请来,也难以坚守岗位。”

时任副厂长说:

“试车时,烧结与鼓风炉是韶冶两个最糟糕的大车间。就说鼓风炉吧,经常因为放不出渣来,而铺涌到炉台上,渣温高达1300多度,工人称之为火焰山。于是急匆匆拉来水管喷射冷却,但还未铲完炉渣,第二批炉渣又涌漏到平台上。此情景,就是孙悟空也无可奈何,这里是他过不去的火焰山啊!当时省计划主任来厂里视察,根本走不到炉前,直摇头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差劲的工厂!”

这就是韶冶试车、投产后的现状,不,是惨状!

尽管这样,韶冶人在浓烟滚滚、高温灼人之中,一边骂一边摸索着干。

他们从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ISP是中国第一家企业。

大伙说要为中国人争气,竟将鼓风炉称为“争气炉”。

尽管如此,在韶冶竟没有一个人对ISP的环保问题产生过怀疑。

他们说;“哪有烟囱不冒烟?哪有车间没粉尘?”

他们说:“不呛不烤不叫冶炼厂嘛!”

对于韶冶人来说,似乎污染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老厂长赵更生一手抚摸着满头银发,一面陷入了沉思,回想着当时的情境:试车时,工厂乱得一塌糊涂。因基建项目不全,环保措施缺失,到处冒火的冒火,冒烟的冒烟,冒气的冒气,叫做“烟囱林立,烟尘滚滚,形势大好”。

赵更生回忆道:“我刚这调来,见到这种情境,心里想:这叫什么工厂?怎么能够生产?烧结机布满的烟尘,起码有五六寸厚,人也站不住。烟尘很辣,差点将人呛死。那时最艰苦的劳动还是铲矿粉。一漏就是铺天盖地,矿粉堆积如山,深更半夜,只要喇叭一喊漏料,就全厂动员,上上下下,男女老少,一齐前来抢险。北京来的王文海带领的工作组也真能吃苦,他们个个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却跟普通工人一样起劲铲矿料,灰头灰脑。我们一天起码二十多个小时在现场,困了,没办法,便买来小辣椒,一困就咬一口,提提神……”

1975年3月21日,鼓风炉正式点火,按预定的开炉程序投料,各部分运转正常,产出了粗铅、粗锌。经过72天粗炼系统三大车间热负荷联动试车运行,于6月17日胜利结束。

当事人都说,这段历史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壮怀激烈,热血沸腾!

第二章 绝处求生

硝烟四起

从1973年7月15日烧结系统进行第一次负荷联动试车,到1977年ISP正式承担国家生产计划。这几年,烧结机与鼓风炉组成的两大主体车间,冒火的冒火,冒烟的冒烟,冒气的冒气……

于是,偌大的生产现场乌烟罩气,怪气呛人。

请听当年污染最严重的烧结和硫酸两个车间的工人如何说的。

那时的烧结车间有三多:

一是设备漏料多。经常因漏料顶死输送皮带而停车;粉尘多。烧结机平台的积尘厚达半尺,工人巡机时就像过雪山一样,一步一个脚窝,粉尘多到将烟罩和石棉瓦都压塌了;

二是停车次数多,1977年烧结机停车1252次。

三是莫名奇妙的怪病多。车间每立方米空气含铅达214.2毫克,超标4000多倍,使到40%的工人的尿铅超标,需要脱产排铅疗养,还有其他怪疾病,闹得人心惶惶,小伙子找不到对象,妇女害怕不能生育,请调报告多达七八十份。

在硫酸车间,高浓度的二氧化硫,则直接由“爬山烟囱”喷涌而出,集结在韶冶方圆5平方公里的上空,浓烟蔽日,浊雾沉沉。

这些气体呛人、呛庄稼、呛森林、呛花草、呛鸟儿……

健康的工人也被呛得咳出了血;

闻名中外的马坝油粘米被呛得结不了籽;

茂密的森林被呛得死气沉沉,一片枯萎;

美丽的花草被呛得叶黄花谢,憔悴而死;

欢快的鸟儿被呛得扑着翅膀,逃离这一“死亡之地”……

再看看韶冶周边的乡村、田野,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千山飞鸟绝,万径人踪灭”的不毛之地。

于是,马坝人离开了稻田;

离开了菜地;

离开了鱼塘;

离开了鸡窝;

离开了牛棚;

离开了山岗。

愤怒的人们持着偏担、扛着锄头向着韶关冶炼厂涌来了、涌来了……

不要说他们无情,更不要说他们野蛮。

他们要为生存而抗争……

几十万年了,这狮子岩,这白芒坳一带便是马坝人的世袭领地。他们也曾温柔敦厚,也曾生性善良。世世代代,他们呼吸着纯净的空气,守着宁静的山坳,淌着清幽的流水。他们也企盼大工业给他们带来的现代文明,半是期待半是疑惑的跟韶关冶炼厂这个“财大气粗”的“大老板”扯上了邻居关系。

但当ISP的炉膛沸腾之日,就是纯净的空气变成浑浊之时。

宁静的山坳嘈杂了,清幽的流水变黑、变臭了。

现代的大工业污染了马坝人美丽的家园……

他们担心再这样下去,鸡下不了蛋,牛生不了崽,人就要绝子绝孙……

是的,人们的始祖当年身居的世界,曾是那样辽阔、空旷、寂寞、荒凉。可是今天却变成一种不可抗拒的、让人留恋向往的田园牧歌……

他们联名上书省人民政府,状告韶冶造成对周边环境的污染;

他们的诉求得到《南方日报》等多家新闻单位的舆论支持。

1978年,又到马坝油粘米扬花抽穗的季节。

可是绿油油的水稻却被莫名其妙的毒气烧焦了……

不言而喻,这是韶冶的污染导致的。

于是,愤怒的浪潮再一次冲决理智的堤坝……

马坝人一户户、一村村,成群结队的涌来了——他们燃烧着怒火,跑步来、骑单车来、开汽车来……转瞬间,韶关南郊九公里的韶冶厂部被成百上千的农民团团围困了。

办公室不能办公;

食堂不能开饭。

他们向韶冶的干部责骂、怒吼:

赔我树木!

赔我庄稼!

赔我鱼苗!

赔我耕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被困的领导指示外围的人给农民送饭吃,他们吃完饭仍不肯散去。又是僵持着,僵持着……

忽地,在围困的人丛中猛然站起一条汉子,分开众人抬腿便走。

有农民大声喝:“赵更生,你往哪里溜?”

赵更生的衣衫被一双粗壮的大手揪住了。

“我憋尿!”赵更生挣扎着说。

是的,他从早上到现在未撒过一泡尿,憋得慌啊。

“你别逃跑!”农民们追到厕所门口监视他。

那个农民知道,赵更生便是韶冶的党委书记兼革委会主任。

赵更生从厕所出来,感到一阵轻松。

赵更生亮开嗓门对农民们说:“各位农民兄弟,你们靠天吃饭靠地吃饭,我不埋怨你们,我们承认污染。污染多少,就应赔偿多少。不过,我跟你们的关系,是害与被害的关系,有理讲不清楚。还是请你们派出几个代表,到你们县委去,请县委主持公道。反正钱是由国家出的,赔少了,会损害你们;赔多了,也会损害国家的利益……”

赵更生一番话,把马坝人说得“呼”一声散了。

他们信得过这位大领导。

农民们派了代表,跟赵更生等人上曲江县委去,然后又高高兴兴地回来,丈量起山后那几千亩被烧焦的山林。就这样,光是白芒坳一个山头的青苗,农民们就得到赔偿款40多万元。

这边厢,国家的钱源源输出去安抚受害的农民;

那边厢,省人民政府的命令来了——韶关冶炼厂马上停产整顿!

“救命金牌”

有时,历史简直是开玩笑。

韶冶人真不知道,当年的“自力更生”为自己制造了难以冲破的困境。

用一句当代的话来说,人要为自己的过错“埋单”。

省人民政府的命令,宣布了韶冶的ISP气数已尽。

韶冶人不服气,他们是央企,要等待中央的指示。

没多久,中央发话了:韶冶虽然也被中央列为了全国第一批限期整改企业,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停产。

为啥?

中国太缺乏有色金属了。

美化人民生活需要它。

发展国民经济需要它。

研制尖端的国防工业更需要它……

厂长赵更生心里觉得好气,也好苦。

他硬梆梆地说:

“那你们给韶冶出路吧!”

可是国家贫穷,能在哪一方面给韶冶出路呢?

韶冶跟有关方面曾制定过两个改造方案,但都认为是:“好大的胃口”!

第一个方案,便是向中央打报告,由国家拨款一亿元,用于韶冶的环境保护工程改造。

但是中央认为,韶冶已经投产了,不能再立项了。

再说,投资一亿元,可以重建一个韶冶啊!

据说那段时间,李先念副总理主管国家财政,下面很多企业向他伸手要钱。李先念说:要老命,有一条。要钱,可没有!

第二个方案,便是交给洋人来改造。

1979年,先后有澳大利亚CRA铅锌专业代表团、日本住友金属矿山股份有限公司、日本三井金属矿山株式会社技术代表团、西德鲁奇公司等在有关部门的安排下,先后来到了韶冶对ISP进行详细的技术考察。

中央有关部门决定在三井、住友、西德鲁奇三家中选择其中一家作为合作伙伴。洋人们在韶冶期间,捂着鼻子,冲到烧结机前的灰尘浓烟密阵中,呛够了;贴近鼓风炉前的“火焰山”中,烤够了;终于拿出了改造的概算方案。

德、日双方差不多,同时出价7000万人民币,由他们提供技术和设备,外加韶冶厂承建土建工程部分,达到一亿元。

按照韶冶当时的生产能力,需要20年的时间,才能偿还清这笔巨额债务。

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此路不通。

国家终止了与外国人的谈判。

可是,ISP不能寿终正寢,仍然要开下去。

不彻底改造,要开下去,必定是:冒火的冒火、冒烟的冒烟、冒气的冒气。

赵更生是韶冶人眼中的“南下干部”,是压不垮的“金字招牌”。

解放初期,他原是地方干部,在湖南一个县当县长。1952年,中央开始从地方抽人,转入工业部门当干部。他就是那时候,调到了北京学习,并到辽宁的鞍山钢铁公司培训。看着自己周围的同伴,嗬!原来都像自己那样是“土八路”。他接受了两年培训,就调到了武汉钢铁公司,在那里工作了四年半,又到了大冶分公司任副经理。1958年,中央决定在广东搞一个年产200万吨的韶关钢铁公司,从武汉调了20000人过来。他参加了韶钢的筹备工作。后来又因韶关不具备上这么大型钢铁公司的条件,公司下马了。这个庞大的筹备队伍又分散了,流向全国各地的冶炼厂。他因是直属中央管的“野战军”,就被广东省借到了茂名市当市委副书记,分管工业,抓的就是茂名的石油。1966年,广东省又决定上韶关钢铁厂,将他调去任党委书记。然而刚搞成了炼钢车间投产,文化大革命便来了。工人不再炼钢,专搞“斗私批修”。经过反复调查,他没有历史问题获得了解放,便调到韶冶来了。

赵更生是个爽朗之人,对记者采访也不“推皮球”,搞得你云里雾里。

“那阵子,”赵更生笑着说:“王文海领导的工作队还未走,我闲着,专心一意的跟工人去铲矿石。”他指的铲矿石,就是抢险铲烧结机堵塞后漏下来的矿石。

王文海带着工作组一离开,上级就将韶冶整个摊子移交给他,包括天空那两条还未制止的黑龙,厂区那灰尘密布的迷魂阵,还有倾注入北江那两条乌黑悠长的流水……

“那时,真他妈乌烟瘴气!这叫什么工厂啊!”他火爆爆地骂。

骂完了,又得收敛脾气去应付坚持不懈地索“赔”的马坝人。

说不准,什么时候广播喇叭一响,又得冲到烧结车间去抢险铲矿石……

终于,他跟工人铲了一年漏矿,差点累趴了。

中央不再拨款,又终止与外国人谈判。

他问自己:韶冶算什么玩意?自己算什么玩意?

近三十年在工业战线的摸爬滚打,将赵更生炼成了一条汉子,一个管理大企业的行家。

他知道,韶冶有一支精通有色金属生产、科研的专家队伍;他也知道,厂里遍地是“黄金”,一抓一个宝。

1979年,赵更生和他的副手们起草了一份韶冶改造的意见书,递交给广东省人民政府。

意见书说:韶冶厂的改造,没有领导的支持是白干;我要自筹资金,省里要给我政策!

他提出了让韶冶实行每年利润递增6:100大包干的大胆设想!

这在当时广东省的所有企业中,还是第一家。

赵更生两次跑到省政府找到了副省长李建安,火辣辣的说:“韶冶的情况,你们全知道,不用我汇报了!省里也已经把我骂得够呛!现在这份报告,是我最后的一锤子了。你们听,就好办。若不听,就完了,我马上回韶冶通知工人散伙。”

李建安说:“老赵,你不用焦急。省里会考虑这个问题的。”

李建安心里明白:当年韶冶因陋就简上马,撤去了环保项目,省里的报纸宣扬过;曲江县马坝的农民联名向省里告韶冶污染的状,省报也宣传过。

这一切,李建安都知道。

李建安清楚:中国不能没有有色金属,广东也不能没有有色金属。这是国家战略,马虎不得。于是,他马上在赵更生的报告上,大笔一挥:“韶冶改造,只此一途!”

正是这八个大字,决定了韶冶的生死命运!

赵更生两进省城,硬是“乞”来了一条韶冶的“救命金牌”。

小鸟飞回来了

这是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一年。

这也是值得特别歌颂、特别提气的一年。

这一年,全党工作的重点转移到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

赵更生与其说具有远见卓识,倒不如说他碰上了好的历史机遇。

赵更生“乞”来省里的政策——是扩大韶冶企业的自主权。

根据实行利润递增大包干的方案,省里规定韶冶的利润留成比例为29%,其中职工奖励基金为15%,集体福利基金为11.5%,生产发展基金为2.5%。

1976年,韶冶由于三废污染严重,便会同各方面专家制定环境保护10年规划(1976-1985)26项、长远规划25项,并决定从1977年开始,逐项安排和施工。

然而,国家没有钱,也不给政策,这等于一句空话、一纸空文。

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

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

现在省里给了政策——自主权还给了韶冶。

可是钱呢?

钱在哪里?

赵更生这会不茫然了。

他比谁都精灵。

“工厂里天上飞着的是金子!”

“工厂里地下埋着的都是钱!”

赵更生这样说。

专家也这样说。

韶冶的工人更是这样说。

原来,自1975年至1978年试车投产以来,铅锌总产虽然只有原设计生产能力的一半,但随污染而流失的铅锌竟达总产量的五分之一。

就是说,对凡口铅锌矿中大量的锗、汞、镉、砷等元素,根本没有回收利用,这等于将钱打了水漂。

清醒了的韶冶人这会不会错过良机。

要知道,有了政策,有了自主权,也就等于有了钱。

治理污染,提高综合回收的能力和水平,把厂里到处飞的金子,把地下埋着的钱,把从烟囱中飘走的,从污水中流的元素,统统收回来,放到钱袋子里。

从1980年正式实行了缴利润递增大包干之后的5年里,厂里自筹了资金2700多万元,用于环境保护为重点的挖潜、革新和改造。

厂里的工程技术人员,冶炼工人,日以继夜、呕心沥血,研制烧结大布袋收尘器、碘络合——电解法烟气除汞新工艺等多项技术革新成果,终于使ISP技术改造、环境保护、铅锌矿石的元素回收,都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现在我们就举举韶冶在环境保护方面的例子吧。

例子一 《她为打扮环境呕心沥血》——韶关冶炼厂基建设计科女工程师、韶关市“三·八”红旗手傅蔚英,为尽快改造该厂的环境面貌,在治理污染的技术改造中,领导4个人的“通风收尘、给排水”设计专业组,3年来共完成图纸556张(相当于甲级图纸200张),她本人所设计的占三分之一左右,大大超过了同行的设计定额,为该厂的三废治理和综合利用贡献了力量。据统计,近年来韶冶回收的各种烟尘粉尘达15100吨,含铅锌金属量7000余吨,价值600多万元。(见《冶金报》、《南方日报》、《韶关市通讯》等)。

例子二 韶关冶炼厂抓紧以环境保护为重点的工艺设备技术改造和三废治理,污水和二氧化硫的排放,已达到国家标准。生产岗位空气含尘量已降低到0.77毫克/米3,被评为省环保绿化先进企业。(见《冶金报》)。

——韶关冶炼厂对系统污水的治理,经过几年试验研究,采用石灰乳中和沉淀重金属、漂白粉氧化除氰的方法已取得成功,排放污水所含有害元素全部符合国家标准。(见《冶金报》)。

例子三 韶关冶炼厂是我国第一个采用密闭鼓风炉(I、S、P)工艺生产铅锌的工厂,1977年以前,不但生产不正常,而且“三废污染严重”,曾被列为全国第一批限期治理“三废”的企业。现在该厂先后完成了96项以通风收尘,污水处理和综合回收扭在一起的重点改造项目,基本解决了“三废”的污染问题。(见《韶关日报》)。

例子四 《昔日烟尘弥漫,如今鸟语花香》——韶关冶炼厂在进行以环保为重点的技术改造的同时,年年绿化,美化环境,全厂绿化面积覆盖率已达80%以上,多次被广东有关部门评为环保先进单位,今年又被评为广东省社会主义文明建设先进单位。(见《冶金报》、《韶关日报》)。

百闻不如一见。当年笔者在韶冶宣传部工作,经常下车间采访,而鼓风炉车间和烧结车间是我经常去的地方。

只见这里天空晴朗,两旁绿树成荫,用“鸟语花香”来形容它,一点也不夸张。可在若干年前,这条厂区公路却是烟尘蔽日,三步以外看不见人影。

我先到了烧结车间,然后到鼓风炉车间。可以说是舒适、整洁,要是不知情的人,很难想象出当时烧结车间如何烟尘迷漫,呛得人咳出血来;想象不出鼓风炉前整天堆着1300多度高温的炉渣,连孙悟空的芭蕉扇也对付不了……

洁净的空气,洁净的环境。

这才是正常人生活的地方。

这才是正常人工作的地方。

马坝人的后代闲悠地守护自己的庄稼。

山林被春风重新染绿;

马坝油粘米吐穗扬花……

一位工人富有诗意地说:“瞧,天空多蓝啊,可爱的小鸟飞回来了!”

我想,是啊,可爱的小鸟飞回来,不但寻找到花草树木作为栖居之所,还为了偷窥那来自凡口的五彩宝石扑进ISP炉膛的辉煌情景;为了谛听那斑斓的原音符经过炼狱的洗礼后,在中国有色交响曲中弹奏出感天动地的美妙之音……

第三章 鼓风炉的变迁

外国专家不再挑剔了

铅锌产量:从3万多吨增加到6.5万吨。

产品品种:从7种发展到17种。年工业总产值从8800万元增至17900多万元;

年利税:从1400万元增至7000多万元。

数字是枯燥的,毫无诗意,更没有激情,可是韶冶人用这些数字组合成华丽的和弦,让人赏心悦目……

曾记否,站在人们面前的是ISP国际俱乐部那些曾来过韶冶的外国专家。

正是他们捂住鼻子,冲进烧结机车间那烟尘密阵中,呛够;

正是他们冒着浓烟,冲到鼓风炉车间那酷热火焰山,烤够。

然后丢下冷冷的一句话:“太差了,只有小学生水平!”

然后扬长而去。

两年之后,他们又来到了韶冶。

他们要用挑剔的目光考察ISP的中国小弟弟。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外国专家们惊讶了。

且听听他们如何说——

英国ISP公司的布生说:韶冶是中国唯一的ISP冶炼厂,在买了我公司专利以后,没有我公司的技术指导建造和投产,对此,我公司深表钦佩。

该公司的另一位成员说:韶冶的外部条件是所有这些家ISP冶炼中最差的,品位低、含硫高、含汞高,而且焦炭质量差。依我看,其他的ISP冶炼厂,如果是这样的条件,没有一家不赔本的。因此,当我们听到介绍贵厂盈利时,一是惊讶,二是钦佩。

波兰访问团团长说:你们厂的制酸车间是一流的。烧结车间比起西欧甚至联邦德国的一些厂子也毫不逊色。

前苏联有色冶金代表团团长说:贵厂能够将移植过来的先进技术,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消化利用,并有自己的创新,我表示祝贺。对贵厂在有色金属冶炼理论和实践取得的成就,表示祝贺。

澳大利亚有色贸易代表团团长说:这次访问才亲眼看到了贵厂,这使我们深刻地认识到贵国的技术能力是不可低估的,特向你们表示祝贺!

够了。

这就足够了。

韶冶人成功了——他们受到高傲自负的外国专家们的高度认可。

可以说,韶冶的专家们对ISP的技术的精通,令外人不可置信。

但又不能不信!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专家队伍呢?

记得王震来韶冶视察时,听说厂里有220多位工程技术人员的积极性非常高,便问:“冒尖”的有几个?

当时的代厂长王克恒说:有十多个。

王老说:“冒尖”的要给他们奖励。他还找了厂里的副总工程师刘富如、工程师潘昌本等工程技术人员座谈。

王老说,在十年动乱中,你们许多人被扣上“臭老九”的帽子,但还是照样认真的做研究工作,这做得很好。粉碎“四人帮”后,你们已在技术研究上做出了不少成绩,今后在贯彻、改革、整顿、提高的方针中,一定要做出更好的成绩。

王老的鼓励,无异于给韶冶人添注一股巨大的精神力量。

于是,一个日以继夜,废寝忘餐,争时间、争效率、争贡献,形成了一个你追我赶的热潮形成了……

看,韶冶人做出了一系列眼花缭乱而又令人振奋的举措:

“中和法”处理制酸污水获得成功;

“光电隅合器作开关输入输出的电路”的新技术,解决了数字秤称量的准确性和可靠性;

改革了硫酸转化器的工艺程序,解决了长期以来硫酸转化率低的老大问题;

一项改变鼓风炉主鼓风机设计的建议,节省了资金31万元;

利用本厂的铅锌浮渣和收尘烟灰试产“三盐基硫酸铅”获得成功,每年可为厂增利20万元。

改革密闭鼓风炉炉渣出口水套工艺,不仅每年为工厂节支30多万元,而且解决了因更换水套易发生烫伤事故的隐患……

火的群雕

一幅混和着铅锌味的雄壮景观——

炉膛迸发出巨大的熊熊烽火团。夹杂着排炮般的咆哮。青色、灰色、深蓝色、鹅黄色、绛紫色交织成硕大的帷幕,使整个空间呈现瞬间的灿烂辉煌;一个个傲岸的头颅毫不动容地折射出物理性的色谱,和大自然恩赐的灵光。

叉开的腿、弯弓的腰和横贯于腰际的钢钎,构成了力与美的动势……

公元五世纪前,在希腊一个间隔的斗室里,米隆正用他天才的灵感和艺术家的鬼爷神工塑造出心中的上帝——《掷铁饼者》:一位赤裸的男子弯腰扭身,持饼的手臂摆动到行将爆发投射力的极致,力度、紧张度和饱和点产生了一种圆润的旋律……

如果说,米隆的《掷铁饼者》是一尊世界性的艺术雕塑,给人以太阳般的神往和美的驱动,那么,炉前工用血肉之躯构筑而成的群雕,又给人以何种遐想……

A 并非传说的巨大变迁

这里是丘陵。北江似玉色的飘带绕过。

荆棘、茅草、黄麂、野狼……构成了荒凉的景象。

这里没有什么响亮的名字,人们称它“九公里”。

一行翻毛皮鞋踩出了拓荒者的足迹,也开始了九公里历史性的记载。

推土机。打桩机。脚手架。烟囱。高炉。巨大的厂房和花园式的住宅……

仿佛有一支神奇的魔笔,只消一点,晃过悠悠的22载,一个华南屈指可数的大型冶炼基地——韶关冶炼厂崛起了。她以极强的竞争力和显赫的佳绩,跻身于最大工业企业和最佳经济效益企业先进行列,并顺利晋升国家一级企业。

而这一切和密闭式鼓风炉又是这样息息相关……

B 鼓风炉和它的炉前工

点炉:火星点点。

升温:烈焰熊熊。

放渣:浓烟滚滚。

打炉:排炮阵阵。

冬天,一把火。

夏天,火上浇油。

炉前工戏称自己:耐火砖。

在这里,谁块头大,有力气,十八磅大锤抡得欢,谁就棒。

在这里,不仰脖喝50度“泸州大曲”底朝天,就别抖。

在这里,哥们儿喜欢打赌;赌谁的手腕劲大,啐一口唾沫掌心一揉,咳!一跺脚,一百斤的铅块就能搬动五块;赌谁的肚量大,白白的大米饭一口气能吞下3斤;甚至赌谁的家庭气派,赌谁的“桃花命”好……赌完了,烟一个劲地撒,阿弥佗佛,这叫“均贫富,济饥民”。

干活了,他们眼睛瞪得溜圆,劲儿在骨骼里跳,个个似景阳岗的好汉;干完了,叭啦往墙上一靠,半闭眼睛哼小调:“妹妹找哥泪花流……”

C 价值,你在哪里

炉前工A:炉前工的价值是抡大锤。

炉前工B:炉前工一钱不值。

炉前工C:辛苦点没什么,我们顶得住,人活着就要干活的。最不能忍的是,有人说我们鼓风炉是劳改场,在这里的不是牛鬼就是蛇神,真是放他妈的狗屁!就拿我们的班长来说,他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其实是二十年)病了还挺着身子干。在我们身边正是有一批这样的人,才把鼓风炉烧得红红火火。没有鼓风炉就没有冶炼厂。

价值,这个富有哲学意义的命题,如此沉重地叩击着炉前工的心。

人,当发现自己的价值时,不能不说是一种觉醒。

D 炉体向心力

一轮冲锋后。

炉前工全身上下水捞出来一般,十几块小铁锭挪一块,十几支“烟枪”搅得雾气腾腾,有人讲起老掉牙又不值一笑的笑话。

单调、刻板的工作环境,加上青一色的光棍汉,使炉前工的生活显得格外枯燥,他们渴求一种平衡、一种渲泄;一朵鲜花、一幅画,一件色彩斑斓的衣裳,乃至一位年轻异性的倩影,都会使他们发自内心的欢愉和审美……尽管这种“审美”有点饥不择食而令人“讨厌”。

“用健康向上的娱乐方式占领炉前工的业余生活当务之急!”鼓风炉车间一位领导深有感触道。

1985年起,鼓风炉车间工会拿出资金为单身职工楼购买彩电、羽毛球拍、篮球、足球等文体器材。举办了联欢会,组织了郊游活动。有一年的国庆节,他们联合几个单位举办了一个大型的游园晚会,盛况空前,十几名炉前工胸佩工作人员的标志,挺着胸脯出现在观众面前,谁敢说他们是“劳改场”出来的么?!

一批年轻的炉前工报考了冶炼、中文、哲学、企管、医学、电子等各类成人函授学校。年值40岁的铅泵工黄德南有多年勤奋自学,创作了一百多万字的作品。以他为主创作的采茶戏剧本《卖黄烟》获1988年广东省业余创作一等奖,近年来又在省和国家级刊物发表一批史学论文。

业余生活的新鲜活泼,迷住了炉前工的心。

有人称:这是炉体向心力。

E 人间尚有真情在

下班铃声响了。

葫芦吊旁边传来哐当哐当的响声,一会儿才从里面钻出一个身着沾满烟灰、被火星烫出一个个小洞工作服的小个子,他安全帽下那对狭小的眼睛眯缝着,皱纹爬满了粗糙的脸颊,厚厚的、干涸的嘴唇紧抿着。他正是利用下班时间收拾遗弃在炉前的吹氧管。22年了,他默默无闻地在炉前奉献自己的青春……他将一把把吹氧管捆好,送到仓库里,然后才蹬着破旧的自行车嘎嘎吱吱地往家里赶。此时他的心像灌铅似的沉甸甸:老婆病在床上好几天了,孩子还等着他的奖金“交学费”……他叫钱振千,外号“钱广”。

在鼓风炉,像“钱广”一样五十岁左右的老工人大多是复员兵,老婆孩子吃“黑市粮”。建厂初期,他们来到粤北这块贫瘠的土地上,成为工厂第一代的拓荒牛。现在又是生产中的骨干力量。可今天,家属户口、住房,以及子女上学、就业等一连串问题困扰着他们,然而他们依然不计报酬地干。

一场暴雨后,鼓风炉车间几位领导走进了高楼夹缝中低矮潮湿的草棚,看见地上一汪汪积水淹过脚背,女主人用哀伤而又无奈的眼神看着他们,男主人还在工地大汗淋漓地干……

领导们的眼睛潮湿润了,他们想:我们虽然没能力直接解决老工人的住房和子女上学、就业难题,但如果不竭尽全力为他们排忧解难,就会愧对良心……于是,每逢刮风下雨,他们及时对车间50多户临时家属进行走访,根据实际情况拨出资金购买油毡纸送到困难户家里。大年初一,干部们又上门拜年,送红包;天寒地冻,车间领导又把新制作的活动煤炉送到困难户家里。

一位职工患了癌症,治疗欠下了一屁股债,车间工会及时发动职工捐款救济,人人慷慨解囊,一下子便捐出了3000多元;职工唐利元的父亲病故,家中经济拮据,车间专门派人送150元到他家……

F “虫”变“龙”的辩证法

陈风,二十四五岁,堂堂7尺男子汉。

小伙子天资聪颖,吹拉弹唱,样样在行。这两年,他见许多哥们儿都通过“旁门左道”发了,他心里痒痒的,炉前工对他来说,太缺乏诱惑力了。他自费学开汽车,弄了张驾驶执照,可时下又不吃香。他又跑到韶关市包了一家歌舞厅,做起了“老板”来了。由于仅凭哥们义气,经营不力,一下子亏了5000多元。人家天天上门催债,并扬言“再赖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只好借故东躲西藏,性情也古怪起来了。他上班呆呆的,猫头鹰般地蹲着抽烟,动不动就捋袖子打架;晚上,纠集一伙酒肉朋友,在宿舍里伸长脖子吼叫,惹得四邻不安……

1天, 车间主任黄明泉敲响了陈风的门。

推门一看,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光着上身的陈风先是一惊,后强装笑容:“黄主任,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黄明泉:“本来早就想来,有事抽不开身。”

“凳子破坐不坐?”

“坐。”

“杯子脏喝不喝?”

“喝!”

黄明泉这个满脸胡络的彪形大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嘎吱”一声。

陈风心里想:黄主任蛮讲义气的嘛。

“听说,你欠下人家的钱……”

陈风一听急了,蹦起来,直着嗓子道:“钱,我没有,命倒一条!”

“耍什么性子啊,坐下!”黄明泉一拍桌子,接着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跑得了和尚,总跑不了庙!”

“那……怎么办?”

“我这回来,就和你谈这事。”

陈风把眼睛睁圆了。

他们谈了一个小时,谈得陈风直点头。

最后约法三章:一、晚上超过9点,不准大吵大闹;二、服从分配,出满勤;三、车间借款把陈风的所有债务还清,然后在他的月工资里扣。生活有困难,再申请补助。

出门了,黄明泉递过一根烟:“陈风,你是不是条汉子?”

“是。”

“是汉子就不要活得这样窝囊!”

“黄主任,我对天发誓,如果陈风再是窝囊废,找根绳子上吊算了!”

“好小子,有骨气!”

陈风真变了。

大修开始了,他一个人抱着风钻哒哒地打炉结,一干就几个小时,虎口震裂了,也不喊一声苦;扒渣时,热浪袭人,他把湿毛巾往头上一緾,扣上安全帽,率先冲在前面。

大家看着陈风生龙活虎的身影,感慨道:“一条虫变为一条龙了。”

入夜,凉风习习,玉兰飘香。鼓风炉单身楼传来悠悠动听的吉他声,倾吐着对新生活的向往……

人们说,这是陈风弹的。

G 一代年轻炉前工的诗

面对这巍巍的高炉,

面对这熊熊的烈焰,

我做出男子汉的决择,

我挺起主人翁的胸膛。

我如石雕一般,

屹立在高高的炉台上,

智慧、汗水、青春、理想,

在这里熔铸,

在这里闪光!

——摘自一位炉前工的诗《炉前》

第四章 潜行与沉思

罗丹的《思想者》

法国雕塑家罗丹的作品《思想者》一直深深地震撼着喜欢雕塑的人们。

那沉默、厚重的形体中酝酿着多少飞扬的波浪,智慧的头脑中翻卷着多少飞扬的风云。

一个世纪以来,这位人们心目中的男神是这样坚定地沉思着……

现在让我们解读这件作品吧——《思想者》塑造了一个强有力的劳动男子。这个巨人弯着腰,屈着膝,右手托着下颌,默视下面发生的悲剧。他那深沉的目光以及嘴唇咬着拳头姿态,表现出一种极度痛苦的心情。他渴望沉入“绝对”的冥想,似在审视着宇宙中的一切……

时代需要什么?

是思想者还是寄生虫?

当然,不言而喻,历史寻求的绝对是前者。尤其是今天改革开放的大时代,需要的是一个跨越时空的巨大的平台,以人为主体的旗帜成为了一种思想标识。

时代呼唤着思想者。

思想者也迎来了大时代的滔滔巨浪。

林克星,上世纪80年代中期至90年代初期的韶关冶炼厂厂长,也是我服务于该企业党委宣传部的时间,我有幸领略了这位有着独特个性的思想型企业家的风采。

近两年来,我一直与退休赋闲的他保持着联系。当我接受了韶关市委宣传部创作一部反映工矿长篇报告文学的任务后,我就想到了他,并通过微信与他取得了联系,很快地,他就将我要的相关资料直接和协助提供给我。

使我如获至宝的是,两位有一定知名度的作家采访过他,并留下了丰富的文字。他还记很清楚:一位叫徐南铁,一位叫伊妮。在这里我借助这两位未曾谋面的前辈的素材,构成了对林克星的整体感观。

在两位作家眼中,林克星的语言有一股强烈的思辨色彩,眉宇间弥散着思索的纹路。他们谈到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谈到日本的企业思想,当然,更多的是谈到当前中国大陆人人关心的改革。他对工厂的发展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他说:

“我们说到生产力的发展,过去只强调改革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上层建筑。我认为在企业更重要的应是改革生产力自身内部的因素,从中寻找动力。”

“手工业时期靠个人技巧;工业化时期靠单纯的生产能力;现在靠科学技术,靠管理。”

因而他视改革为系统工程,他的改革有自己鲜明的风格。

随着他烟盒里的香烟渐渐全部气化在客厅里,作家看到一个在理性王国遨游的思想者形象,感觉到改革的希望和曙光!

那时林克星还年轻,只有47岁,就担任这个副厅级单位的领导。作家是这样描写当时的林克星:“一般的南方人个头。一副黑边眼镜和一件放射青春活力的时髦的T恤,更衬托出他风流儒雅的气质。用雕塑家的语言来说,他的线条是柔和的,也许,这是他思维流畅的象征?”

访谈一

女作家伊妮写过许多作品,在广东有一定的名气。上世纪80年代末期,她以《当代文坛报》记者的名义采访了林克星。

她在一部报告文学集里这样描写林克星:“他个子不高,但却显得精干利索,英俊倜傥,嘴角常挂着一丝微笑,眼镜片后,闪烁着睿智的目光,可称得上美男子。一经接触,你就不得不承认,他精明能干,思想敏捷,对我们提出的问题,侃侃而谈,坦率、诚挚,不时爆发出闪光的哲理。”

下面,我摘录一些采访对话:

问:打搅你了,真不好意思。

答:没关系。对于你们记者,我从来感到既可亲、可敬、可爱、又可怕。

问:请你用最简洁的语言,介绍一下你的人生经历。

答:我今年47岁,海南文昌人。1964年毕业于中南矿冶学院有色冶炼专业,同年8月由国家统一分配到葫芦岛锌厂,1974年调韶冶从事专业技术和生产经营管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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