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凤凰长城老电影屋,辉煌老电影

文｜沈西城

金风飒飒，秋天到来。七年前春日，跟李炳宏大哥相聚于将军澳餐厅，咖啡一杯，闲聊“长（城）、凤（凰）、新（联）”的光景，历历在眼前。

李大哥，潮州人，却有燕赵汉子的爽朗、上海小开的灵巧，正是谈天说地好对手。当年写了一篇文章，这样说道：“能跟老哥相见，缘起自许培庆先生赠佛经，去电致谢，培庆道：“沈先生，你写的影事文章，只涉“邵氏”“电懋”，未及“长城”，实有厚此薄彼之嫌！”一听，话中有意，回道：“阁下有什么看法？”培庆说他表哥李炳宏是“长城”旧人，熟悉“长城”轶事，有机会一聚，定必倾囊相告，于是有了初春的晤谈，快慰平生。”一别七年，未曾再晤，而培庆亦已去世。

六十年代，香港国语电影票房最好的并非“邵氏”、“电懋”，而系左派“长城”。三大名旦夏梦、石慧、陈思思撑起半边天；男角傅奇一人扛大旗。几乎每部电影的男主角都是傅奇，憨厚朴实，身形高大，演技平实中见真挚，乃影坛罕有的喜剧小生，大抵只有“邵氏”的陈厚可与之匹敌。傅奇、石慧夫妇极关顾李大哥，出游必携彼同行，李大哥因而省回不少饭钱。当年“长城”是大家庭，上下一团和气，无阶级之分，主角、配角，一律姊弟兄妹相称。八十开外的李大哥慨叹地说：“那年代，一切平等，大明星客客气气，没耍大牌。”

我欣赏夏梦，多问了。李大哥回说：“夏梦是一个好人，不过在男人眼中，她是一个木美人！”木美人？我傻了眼，怎个木法？“不拘言笑，不爱交际，长年活在幸福中。”李大哥说出心底话。许多人都说金庸追求夏梦，其实只是暗恋，夏梦不曾动过心。夏梦一生中，只有过两段感情，其一是跟导演岑范，郎有情、妾有意，可惜六十年代中期，岑范要回国建设，夏梦无法追随，爱情夭折。第二段嘛，开花结果，下嫁商人林葆诚，成就一段美满姻缘。夏梦十指不沾阳春水，永远沐浴在甜蜜蜜的爱河中。妹妹杨洁直言：“姐夫一直当我姊是宝贝，千依百顺，呀，我姊委实太幸福了！”晚年蛰居半山松柏新村，老佣服侍，妹妹相伴，世上的所有痛苦皆抛弃了她。

“凤凰”是“长城”的姊妹机构，“长、凤”一家亲，当家小生高远是左派影圈第一美男子，获不少女星眷恋，初入行的乐蒂对他一见钟情，惜乎郎心已向宁波美人陈思思，浦东小妮子神伤失落，改投“邵氏”，投出了彩虹，《倩女幽魂》、《梁山伯与祝英台》造就了古典美人，炙手可热；反观那边厢，陈思思日落星沉，黯然无光。未几，乐蒂婚姻触礁，跟陈厚离婚收场，偶逢旧爱高远，爱火重燃。

六十年代中，内地政治运动四起，“长城”无戏可开，影坛伯乐吴思远抛出橄榄枝，邀高远、陈思思夫妇拍摄电影《疯狂杀手》，以为鸿鹄将至，岂料票房惨淡，吴思远几乎陷入疯狂。事业低迷，生活郁结，夫妇情自变，高远投入乐蒂怀抱。男人不可无业，乐蒂爱郎心切支持，出资搞生意。高远是拍戏料子，做生意一塌糊涂，心中有鬼，避见乐蒂。人财两失夜难眠，伊人只好倚安眠药寻梦，越嗑越多，终至心脏停顿，香消玉殒。美人辞世，陈厚背上骂名，上海女影迷骂他“杀千刀”（坏蛋）。

“凤凰”除高远外，小生还有我的老哥翁午，英伟挺拔，岸然俊朗，却不大爱做明星：“阿弟，我不是演戏材料呀！做做浑哥还可以。”嗓音轻，我听作“做做浑蛋”还可以。他的兴趣是修理机器，我的旧老板俞志刚说过，有机器出毛病，找翁午，包妥当。修理汽车、摄影器材，一把手，无人出其右。其实“凤凰”也有名旦，朱虹、韩瑛皆是可喜娘儿，欠运，成不了巨星。

“长、凤、新”中的“新”是“新联”。不少人都把它跟“中联”混为一谈，的确有点渊源，但不尽相同。“新联”先立，由北京出资，廖一原掌舵，始创于一九五二年，创业作《败家仔》，张瑛、白燕、黄曼梨领衔主演。“新联”拍戏方针中，标明——“提高粤语电影水平，雅俗兼并，贯彻社会主义思想，教化人民步向光明之途。”

到八二年拼入“银都”为止，前后拍了六十多部电影，其中以白茵、张活游主演的《苏小小》最为哄动，上映时，戏院大摆长龙，一票难求。至于“中联”，路线相彷，架构迥异，由吴二哥楚帆领头，汇合白燕、张瑛、张活游、容小意、李清、黄曼梨等廿名粤语片演员组班而成，吴楚帆出任董事长，白燕为副董事长，前前后后，拍了三十多部电影，其中以改编自巴金的《家、春、秋》，最负时誉，三大名导，吴回、李晨风、秦剑，各展其才，相互较技，精采纷陈，堪称粤语电影瑰宝。今大导、巨星俱逝，昔日光辉，唉，怕难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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