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那是偏爱现在才知不过是为了偿还恩情罢了

时间:2022-10-06 23:10:55阅读:2531
第一章:半年除夕这日,街上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定宁侯府中却是一片安静。沈长乐坐在窗边,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她想起嫁入侯府的第一个除夕,她大病。夜里,萧亦寒守在她床边。趁她睡时,小心地在她的手腕上系下祈…

第一章:半年

除夕这日,街上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定宁侯府中却是一片安静。

沈长乐坐在窗边,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

她想起嫁入侯府的第一个除夕,她大病。

夜里,萧亦寒守在她床边。

趁她睡时,小心地在她的手腕上系下祈福的红绳。

那时的美好历历在目,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和萧亦寒厮守一生。

没想到转眼间,她就只有半年可活了。

丫鬟前来:“夫人,该喝药了。”

药汁入口,十分苦涩,让人难以下咽。

但她不后悔。

若是让她重新选择,她仍会顶着箭伤奔赴千里,将萧亦寒从白雪覆盖的战场上找出、带回……

既然只有半年可活,那她就好好地陪在萧亦寒身边,走完这最后的时日吧。

夜晚,鞭炮声从府外传来。

家家户户红红火火。

沈长乐坐在桌前,丰盛的年夜饭已经凉了。

萧亦寒还没有回来。

她绞紧帕子,心想,定是因为除夕夜京城治安乃是头等大任,他才留在禁军中值夜的。

丫鬟们小声交谈着从窗外走过。

“听说了吗?前几日侯爷进宫,太后又谈起传宗接代的事情,侯爷这次竟然同意了……”

“人都接过来了,过了年,马上就要娶进门……”

“唉,就是可怜了夫人了……”

沈长乐听到这些话,心中一阵绞痛。

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掩嘴的帕子上一片刺目的红。

她看着帕上的鲜血,安慰自己。

虽然嫁入侯府五年,侯爷一直对她不冷不热。

但侯夫人该有的体面,她都有。

甚至,就算她难以生育,这么多年萧亦寒身边也只有她一个女人。

可这一切,终究是自欺欺人了。

竖日,萧亦寒回来。

听到屋外的动静,床上的沈长乐咳嗽两声。

她病得昏沉。

可是想到萧亦寒值了一夜的班,一定疲惫,仍拖着病体迎了上去。

萧亦寒看到她,却是不悦。

“此时才起,怎地这样懈怠?”

说着,将裹满寒风的外衣扔给沈长乐,顾自去了屋中。

衣服冷,他的话语更冷。

但沈长乐不在意。

她心中默念着“回来就好”,为他整理衣服,如往常一样。

猝然,一个物件从外袍内里掉出。

她低头一看,瞳孔一缩!

那是一枚女子的香囊!

想到昨日丫鬟们说的话,心绪顿时翻涌起来。

心口一阵绞痛,喉中一甜,沈长乐剧烈咳嗽起来。

屋中的动静一顿,紧接着,男人快步走出。

沈长乐听到他匆忙的脚步声,唇角露出欣慰的笑。

他还是关心她的……

可是萧亦寒走来,与她擦肩而过。

然后俯身,小心地将香囊从地上捡起。

看着男人低垂的眉目,沈长乐心中一窒,呆在原地。

原来,他也会露出这样温柔的神情……

他小心地擦拭香囊上的尘埃,然后将香囊攥在手中。

萧亦寒看向沈长乐,神色平静。

“突然想起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本候要娶平妻了。”

第二章:偏爱

沈长乐心中早已有了预感,却也未曾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

看着萧亦寒对那枚香囊视若珍宝,她双手握拳死死抠住掌心。

心中不甘,却扔抱有期待。

她颤声说:“臣妾不愿侯爷此时再娶……”

萧亦寒皱起眉,满脸不耐:“本候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是臣妾求侯爷……”

迎着男人冰冷的目光,沈长乐卑微地拽住萧亦寒的一角衣袖。

“臣妾求侯爷再陪臣妾半年……半年就好…”

她如弱柳扶风,脆弱得好像随时都可能消失。

萧亦寒不知怎么不敢再看她,只当是自己看厌了她这副病弱的模样。

“依依有孕,由不得你讨价还价!”

说着,他一甩衣袖。

手中空了。

连带着心也空了。

她僵在原地。

好久,颤声问:“侯爷,六年了,你我间就没有一点情分吗?”

萧亦寒皱眉,不知她为何要说六年。

只当是她将他在沈将军麾下的那段时日一并算了进去。

“本候娶你,只是为了偿还沈将军的知遇之恩。”

说完,离去,再没回头。

沈长乐悲戚地闭眼,绞紧胸口的衣物。

几日后,许依依进府。

沈长乐将一碗苦涩的药汁倒入后院中,以雪掩埋。

雪落在她的发梢上。

想起那年落雪,他带她赏梅。

寒山寺中,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小心裹住咳嗽不止的她。

她以为,那是偏爱。

现在才知,不过是为了偿还恩情罢了……

如今,他们之间的感情终于走到了尽头。

就如同,自己这条命一般……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维持的必要呢?

院外忽地传出了叫嚷的声音。

“这是夫人的院子,你们怎么敢闯!”

是她的陪嫁丫鬟玉儿。

她赶忙走出。

就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位美人儿嚣张踏入。

许依依抚着自己的肚子,仿佛没有看到沈长乐一般,温柔地同身边的嬷嬷说:

“怀了孩子后,就格外畏冷呢,这院子不进风,倒是暖和,嬷嬷可否向侯爷说说,将这间腾给我?”

玉儿挡在沈长乐身前。

“这院子是夫人的,侯爷说什么都不会给的!”

许依依睨了她一眼。

玉儿一怔,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十分眼熟。

许依依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掩住自己的脸。

“哪里来的下人,敢这样跟我说话,嬷嬷,掌嘴!”

眼看着巴掌就要落在玉儿脸上,沈长乐站出来大喊:“够了!”

“我身子不好,这院子是侯爷体恤我赐给我的,妹妹请回吧。”

许依依抚着肚子,无辜地说:“姐姐身子不好,妹妹身子也不好呀,妹妹又怀了侯爷的孩子,啊…我忘了,姐姐不能生,自然不懂妹妹的辛苦。”

沈长乐脸色惨白,玉儿上前一步就要撵人。

可她还未有动作,许依依就尖叫一声,向后倒去。

沈长乐愣住,看到萧亦寒从院外走来时,顿时明白了一切。

“依依!”

“王爷,是依依不好,依依想要姐姐的院子,姐姐不同意,让丫鬟推我也是使得的……”

许依依躺在萧亦寒怀里,捂着嘴咳嗽两声昏了过去。

帕子落下,沾着刺眼的血!

萧亦寒瞳孔一缩。

许依依当初拼命救他、落下病根,怎能被这样对待!

他顿时气极,怒道:

“沈长乐!你好歹毒,依依还未过门,你就这样害她!”

沈长乐愣住,眼看着萧亦寒将许依依抱起。

那样小心,那样珍视。

原来萧亦寒偏爱一个人时…是这样的神情啊……

萧亦寒大步迈出,忽地顿住脚。

“这院子你不用住了,滚去偏院吧!”

“若再让本候看到你对依依不轨,本候就让整个将军府陪葬!”

第三章:命比草贱

“啊!”

竖日,一声凄厉的惨叫惊破侯府的寂静!

“夫人,您快去救救玉儿吧,夫人!”

沈长乐昏沉地从病中转醒,听完丫鬟的描述顿时清醒过来!

偏院寒冷,她四肢被冻得僵硬,却强撑着跑到院中。

隔着很远,就听到玉儿撕心裂肺的大喊:

“奴婢没有说谎!”

“那女人的帕子上本就有血!”

“她在装病,她在做戏啊!”

“夫人才是真病了,侯爷,夫人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啊——!”

一声声沉重的顿响响起,院中只剩了玉儿的惨叫!

沈长乐跌跌撞撞地跑进,推开侍卫,就看到玉儿被按在刑凳上,光天化日之下被剥去了裤子打板子!

一旁,萧亦寒和许依依冷眼观看。

“玉儿!”

她大叫着扑上去用身子遮住玉儿。

看着她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地冲出来,单薄的睡衣下隐隐可见亵衣的纹路,萧亦寒眼眸顿时冷了。

“沈长乐,你这幅打扮,成何体统!”

沈长乐抬起头,声嘶力竭地质问:

“玉儿做错了什么,值得侯爷这般欺辱!”

萧亦寒冷声说:“这丫头满口胡言,本候代夫人好好管教她。”

“玉儿没有撒谎,臣妾是真病了!”

许依依轻咳两声,好笑道:“妹妹生病,姐姐便也生病了?天下怎会有这样巧的事,侯爷,还是快差大夫给姐姐看看吧。”

沈长乐怒视着她。

萧亦寒拂袖。

“好,就让府医来瞧瞧,装病的人究竟是谁!”

在下人的传唤下府医匆匆来到。

沈长乐闭上眼睛。

她本不欲拿着自己苟延残喘的一条命将萧亦寒拴在身边,但是眼下的情况,只有这样才能保全玉儿了。

府医认真地替沈长乐诊脉,然后在萧亦寒面前跪下。

“回侯爷话,只有一些老毛病,其余的并无大碍,若是侯爷放心不下,臣可以给夫人多开几幅调理身体的药……”

话还未落,沈长乐脸色已变。

许依依笑道:“原来姐姐并未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啊……”

萧亦寒冷笑起来:“主子满嘴谎话,怪不得带出来的丫鬟也爱信口胡说!”

说着他大手一挥:“都还愣着干什么,继续给本候打!”

下人涌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沈长乐拖走。

沈长乐哭嚎着大喊:“不是的!不是这样!刘大夫!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倒打一耙!”

“前几日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许依依看着这一幕,却是忍不住捂嘴轻笑。

她早就买通了府医,任她沈长乐如何闹腾,也是诊不出半点病来的!

板子一下又一下,狠狠砸在玉儿身上!

大口大口的血从玉儿嘴中涌出,将下方的雪地染成一片赤色!

“不要打,不要打了!”

沈长乐睁开了婆子的钳制,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自她六岁起,玉儿就一直在她身边服侍。

六年前她女扮男装混入军营,玉儿跟随在侧,不离不弃。

后来受了重伤,是玉儿咬牙背着她行了十里的路寻医,才将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

她早已视玉儿为手足姐妹。

可院中无数冷眼旁观的人,却只将玉儿当做一个命如草芥的婢女!

她颤颤巍巍地捧住玉儿的脸。

“玉儿……玉儿…是我无能,是我对不住你啊!”

玉儿目光已经涣散,一张小脸毫无血色。

她含着一口血,对沈长乐苦笑。

“夫人,不要说对不起……”

“玉儿…只是……替夫人、不值……”

说话间,双目缓缓阖上,已是没了鼻息。

“玉儿、玉儿!不——!!”

第四章:乱葬岗

急火攻心,腥甜涌上喉咙,沈长乐仰头吐出一口鲜血!

这血太刺眼了,刺得萧亦寒瞳孔一缩。

他竟是下意识地冲上前去,接住了昏过去的沈长乐。

他将沈长乐抱在怀中,心中一紧。

她怎么…这样轻、这样冷……

心绪翻涌不止,他扯下自己的披风裹住沈长乐,抱她起来。

看了眼没了生息的玉儿,随口吩咐道:

“收拾一下吧。”

说着,便抱着沈长乐大步离去。

嬷嬷走到许依依面前请示。

许依依上前确认了玉儿真的死去,挥挥手:“丢到乱葬岗中吧。”

看着下人将玉儿的尸体抬走,许依依捏紧了帕子。

她本就是挟恩上位,未曾想第一日进门,这个小丫头就认出了她。

“不要恨我。”

许依依冷笑着说:“要怪,只能怪你认出了我。”

病来如山倒,沈长乐这一病,竟是好几日未曾醒来。

萧亦寒守在床前,日日照料。

为她擦身时,意外看到了腕上的一节红绳。

是她嫁入府中的那年除夕,他系在她的腕子上的。

萧亦寒心中一动,捧起雪玉一般的腕子仔细摩挲。

他没想到,她竟然带了这么久。

久到这条红绳,都已经发旧发黑……

他看着她的睡颜,忍不住想:

若当年救了他的人是她,那该有多好……

他忽地摇头驱散这些毫无理由的臆想,然后小心地将红绳解下。

——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再送她一条新的吧。

正月廿三,定宁侯再娶,侯府一派热闹。

客人们口中流传着侯爷和新夫人的故事。

六年前,萧亦寒本该战死沙场。

是新夫人从千百具尸体中找出了一息尚存的萧亦寒,还他一线生机。

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登门道喜之人不尽其数。

然而萧亦寒却无心听那些道喜的话。

想起沈长乐还未醒,忍不住差人去问。

谁知不久后,下人折回,却是惴惴不安地说:

“回侯爷,夫人不见了。”

捏着酒杯的手上顿时绷出青筋。

“什么!?”

“侯爷,府中上上下下都找过了!没有夫人的踪迹!”

心中不安更甚,萧亦寒拍案而起:“无用!本候亲自去找!”

谁知一番苦寻,竟也未能找到沈长乐。

站在空空的房中,萧亦寒攥紧双手。

忽地想起。

“那个丫鬟葬在哪里?”

长风穿过乱葬岗,发出呜咽之声。

马蹄踏碎寂静,萧亦寒纵马前来,在乱葬岗前勒马。

月色凄凉。

还未来得及下葬的尸体堆在一起,白雪覆在一具具尸体上。

雪中一道纤瘦的人影,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坟地中。

是沈长乐。

她翻看过一具具尸体,不知寻了多久,终于找到了那个枉死在棍下的丫鬟。

她费力地将玉儿的尸身背在身上。

抬起头,在月色下与萧亦寒遥遥相望。

风吹乱她的发。

她的脸上满是血污,眼神狼狈又固执,生生刺痛了萧亦寒的心脏。

这场景太让他熟悉了。

好像她也曾走过血流成河的战场,口中呼喊着他的名字,将他从尸坑中扒出……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想。

若不是心知当时的沈长乐应该在京城,他几乎就要以为,当初救了他的人是她。

沈长乐背着玉儿缓慢走到他身前。

他一身红色的喜服。

与荒凉的乱葬岗格格不入。

她突然勾起一抹凄凉的笑。

苍白的嘴唇颤了颤,她轻声说:“萧亦寒…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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