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时代27贾家寻衅四叔被逼动刀为一点纠纷农村能结成世仇
(1)农村为一点小事,打起来结成世仇
二姐出嫁的那天傍晚,雨后初霁,一抹彩虹悬在西河上空,成群的蜻蜓在村头空地上自由飞舞。
我们一家仍沉浸在二姐出嫁的喜悦与失落中。前往岱山送亲的四叔带着一帮人也回来了,绘声绘色地向我们讲述二姐夫家办喜事的热闹场面,这是侄女辈第一次谈婚论嫁,四叔自小看着二姐长大,今日亲手把侄女送出门,心中也是挺欣慰的。
家人边不停地询问一些送亲细节,边和大家一起,收拾院子里的锅碗瓢盆、灶台篷布、桌椅板凳等喜事用具,这些都是从街头老潘那租借过来的,擦干洗净后,完完整整的给他们送回去,这喜事才算办完。
就在大家热闹谈论间,就见一向鼻孔朝天、傲得一头劲的前院贾老四和老婆“六猴子”气势汹汹地登门了,沉着脸,冲着我们家院子大声吼开了,说自己承包的汪塘里的土台子,有动土的痕迹,怀疑是我家办喜事砌墙垒灶弄的,要求马上给复原好,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贾老四两口子来者不善,我父亲一时不免有些胆怯,哆嗦着不知道怎么接话。
贾老四兄弟四人加上子侄辈十几个,渐渐在村子里成了气候,前几年,开了一间化工厂、一间橡胶厂,噪声隆隆、扰得四邻不安;废水直接外排、污染了整条河流,把村民的鸭子都毒死了,受害者找他们理论,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又走了法院的关系,结果象征性的赔了点了事。
这事出现后,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污染排放更肆无忌惮了,导致村里人谈起他们的为富不仁来,都是摇头。
他这次过来就是故意找事来的。因为前些天他曾过来和我们家“商量”,说他家准备盖楼房,让住在后院的我们给他家让出个“屋檐滴水的地方”,还说我们家的梧桐树太高太茂盛了,遮挡了他们院子里的阳光,让抓紧砍伐了去!
我们院子盖成在先,1984年刚搬来时,东圩外还没几户人家,院子前面二十米外就是乱草岗子,视线开阔,草长莺飞,没想到几年后,这儿成了风水宝地,搬到这边的人越来越多。我们院子前排的宅基地,都盖满了。
贾老四、贾老二、刘奎、刘茂、耿孝仁、耿孝义等三对兄弟,都在前面起了房子。当时盖房时,为了堂屋后线、屋檐高低、巷口宽窄等问题,这三对兄弟可没少了捉对打架,打起来都是次次见血、每回都有人住院。
老家民风历来彪悍、只讲拳头,不讲是非公义,宅基地建房规矩本来在乡镇、村里都有据可循,偏偏有人就要冒头越轨,你房檐比我高一寸,我的就要比你高三分;你的院门口挤压道路,我也要如法炮制,把院子挤得更扁窄。
刘奎、刘茂兄弟因为回填渣土进汪塘、盖猪圈,被贾家兄弟打了一顿;贾家兄弟的狗第二天就被药死了,六猴子挽袖跳脚、口吐白沫骂了几天。
耿孝仁、耿孝义兄弟因为鱼塘承包合同被贾家兄弟抢去了,找了一帮仁兄弟截住贾老四,麻袋一套,打了一顿,回头烧了贾家的老房子。
刘奎的老婆怕老鼠,六猴子就专门从街里卖老鼠药的商贩那里,买了半口袋的死老鼠,隔着墙头扔进隔壁刘家的院子,早晨起来,刘奎的老婆差点吓成神经病,刘奎气得从自家茅厕,捞了半桶连稠带稀的粪便,一股脑倒在贾家的大门上。
在村里,三天两头,都能见到为了一点小事狗撕羊肠、打架斗殴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每逢看到这样的情形,我都不愿围观、看热闹,很不理解,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为何要血脉喷张、非要都个你死我活?
但处于农村环境,有些争斗和绝地反击,又是被迫的。接下来贾老四过来寻衅滋事,就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状况。
(2)贾家上门寻衅滋事
这贾家和我们家老一辈就有多年的恩怨,平时遇上了都不太搭腔,那次贾老四两口子的无理诉求,被我母亲当场给呛了回去。
我们家上午办喜事,他们下午就过来寻事,哪有这样的道理?
父母正犹疑间,就听四叔放下手里的活,和贾老四当面顶撞起来,“都是你的地盘么?那些土台子,原本就是村里老少爷们一锹一锹垫出来的!各家台子属各家台子,老几辈子不都这样过来的么?别说没人使土,就是使点,又怎么了?乡里乡亲的至于么?一点半星儿的土,大喜的日子跑到人家来闹?!”
四叔说得没错,还在人民公社期间,由于庄户人家吃不饱饭,在饿着肚子搞运动之余,村民们就不约而同对这片“闹鬼的乱草岗子”动了心思。趁着晨曦、借着星光,纷纷扛着锄头、带着秧苗种子,穿过茂密的芦苇丛,来到乱岗子的深处,冒着风险进行“开荒种地”,种点红薯、玉米、黄豆、花生什么的,聊作无米之炊,度过那段艰苦的岁月。
我们一大家爷几个也包了一个土台子,就是人工将池塘里的淤泥甩上岸,一点一点培土压实,垫成一座十米见方的小孤岛,在台子四周,还种了一些树苗,后来,树苗长成尺把粗的柳树了。按照村民们约定俗成的习惯,早年间,谁包的台子,台子上长出的东西都归自己所有了,毕竟,原本那些地都是无主的,都是大家一把把汗水给开出的!
别的村也有承包乱岗子汪塘的,村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就认为各家的土台子还是各家的,甚至土台子之间的小池塘,也算是村民自己的,不属于自己的承包范围之内。
可自打贾老四伪造阴阳合同说自己承包了乱草岗子后,他翻脸不认人,在塘边拉起了铁丝网,不准任何人再到土台子去栽种砍苗,说那都是他贾老四的,动辄就把偷鱼的罪名给人强加上。
贾老四见我四叔一阵抢白,脸色一变,“我再说一遍,老辈子讲老辈子,现在讲现在!我包的汪塘,谁动一下就不行!咱有合同法律在手呢!没你的事情,你出什么头,你再狂能狂过法律!”
“不要拿法律来压人, 街东村就听你贾四一个人的么?你装什么文化人,还‘合同’、还‘法律’,这汪塘还不是靠硬从别人手里讹过来的么!”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四叔本来就看不惯贾老四整天“猪鼻子插葱——装象”的样子,也知道大我们住在贾老四屋后,时常因为宅基的事情受贾家欺负,这次逮着机会,打算好好的奚落他一顿。
贾老四脸色红得象猪腰子,他最嫉恨别人挑他塘子来路不明地理了,知道自己初小没上完,嘴皮子的功夫可比我四叔差远了,不使狠招,还不知道在众人面前让给讽刺成什么样子,冷笑道,“你可是咱村的文化人,早年专门给‘SI REN 帮’唱文化戏,搁在往年,早给你收拾了。还觉得自己清白无辜呢?”
四叔也是爆竹脾性,一点就炸,“清白?你让六猴子先关上门,照照镜子。”
四叔情急之下,揭开了贾老四的伤疤,其实这也是乡邻皆知的“秘密”了——这些年,为了攀龙附凤,保障自己出入平安,贾老四一直明里暗里的让媳妇去找联防队长齐大麻子(以前是街里的地痞,后来摇身一变,成了联防队队长,外号“QTMD”),打着幌子就是邀请齐队长隔三差五的到家里喝酒、打麻将。“QTMD”前脚进门,他后脚就溜了出来,躲在看鱼棚里过夜。
围观的人开始悄声议论起来,叉腰横眉立在一旁的六猴子脸上可挂不住了,只见她嘴里呜呀呜呀地就扑了过来,四叔开始只是躲闪,不愿跟这泼妇一般见识,谁成想她还不依不饶,以为四叔不敢还手,越发猖狂起来,时间不大,四叔的脸上就多了几道血痕。
院子里登时乱作一团,席垫上的碗碟被纷纷挤落、摔碎。
我父亲赶紧上去抱住四叔,朝院子外推,心想早点让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个老弟脾性太犟,万一真打起来可不得了。
正在这时,就见门口跑来了贾老四的两个儿子,拿着木棍,对着父亲和四叔就抡了过来。我父亲躲闪不及,肩头实打实挨了一下,顿时感到一阵眩晕,顺势倒了下来,就听见耳旁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父亲醒来之后,就见自己躺在床上,肩头已抬不起来了,头脑蒙蒙的。床边围着一些人,一个个苦着脸不言语,屋里烟雾缭绕。
贾老四的两个儿子打倒了父亲之后,我跳过去帮忙,被她们一把拨弄倒,碰到了磨盘,鲜血直流,不忘失声尖叫着提醒四叔。
四叔一反手,和两人扭打起来,这边贾老四两口子也围了过来,抽空进行偷袭。周围的邻居被六猴子骂骂嚼嚼的气势所震慑,只敢在旁劝架。
四叔激烈的和四人打斗着,并不示弱,一不留神,耳朵竟然被犯起邪劲的六猴子生生咬了一块下来,血淋淋的耳垂“噗”的一声射到了地上。
四叔闷叫一声拼命回击,但架不住四人的围攻,一会便被摁倒在地上,正当贾老四骑着四叔,腾出手来,准备大力教训时,就见五婶子、四婶子她们闻讯拖着扁担疯了似的就抡了过来。
就这样,迅速形成了四打三的局面。母亲也赶了过来,打成了一团。
我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口,两腿发软,浑身发抖,心想能打架的三叔怎么还不来呢?二叔又不在现场,父亲身子弱一下子就被抡倒了,贾家欺负人真是到家了!
就见一会儿的功夫,四叔四婶脸上都被抓伤了,血流了一地,气喘吁吁地被别人推拉着,让她们先走。贾老四吩咐一个地痞,“赶紧给派出所打电话,抓这个小舅子!就说破坏鱼塘还打人!”
一句话激怒了四叔,四叔几个箭步窜回了院里,再出来时,手里已多了把菜刀。嘴里不叫也不嚷,径自对着贾老四、几个侄子和两个儿子砍了过来。就听一声惨叫,两个儿子抱头狂窜,贾老四吓得脸色煞白,急得跳上猪圈,连蹬坏了几片瓦。
四叔追着贾老四砍去,劝架的亲邻马上涌了上来,将发疯了的他,死死拦住,拿着菜刀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样下去,是要出人命的!四姐五姐也拼命地抱着四叔的腿,不让乱砍。
四叔提着菜刀正呼呼喘气间,就见六猴子和两个侄子,架着歪歪斜斜、鞋子都跑掉的贾老四,赶紧冲出人群,跑回家中,把门闩好,装了孙子,再不敢出来了。
人群渐渐散去。
在我的印象中,那天傍晚,夕阳又大又红,四叔提着菜刀、像个煞神,慷慨激昂地围着贾家大院骂了半天…….直到一伙大盖帽将他铐走。
我目睹了这一切,嘴角舔着脑门流下的鲜血,无力地坐在院前的楝豆树下,心思和夜幕一样,越来越沉重。仰望着树上得知了不耐烦地鸣叫着,心里一阵紧张、一阵悲凉,天气虽然很热,却有种汗不敢出的绝望。
现在回忆起,老家的往事,都是不堪。为了一点点小事,几家都能打起来,结成世仇。唉,不忍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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