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sat小说「完结表里不一城里人导演x自卑倔强乡下人编剧单恋」

时间:2023-06-20 12:07:27阅读:1973
图片来源于网络  至今我仍还记得那天晚上回家后,屋子里的景象。  自门口到楼梯蜿蜒而上,地板上零零散散铺洒着玫瑰花瓣,房间内是前所未有的整洁干净,再往里走,甚至能隐隐闻到淡淡的熏香。  灯光是暖橙的,…

图片来源于网络

  至今我仍还记得那天晚上回家后,屋子里的景象。

  自门口到楼梯蜿蜒而上,地板上零零散散铺洒着玫瑰花瓣,房间内是前所未有的整洁干净,再往里走,甚至能隐隐闻到淡淡的熏香。

  灯光是暖橙的,木质的楼梯扶手触感温润,顺着花瓣走上去,能被引到已然精心布置过的浴室,里面盛满了淡粉色的泡沫,水也是淡淡的玫瑰味。

  料想中,我应当会和向梧在浴室里相拥,而后拥有一个无与伦比的美妙夜晚。

  而实际上,我花了三十分钟,来毁掉我精心布置的一切。

  我鲜少会想着这么浪漫一次,我将我浪漫的第一次给了向梧,这无疑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因为首映礼结束后,向梧跟我说了分手。

  此前我一直觉得,这句分手无论如何都应该是我来提,刚开始我想着等他剧本写完之后,后来硬生生拖到正式开机前,直到片子拍完……

  我意识到我跟向梧已经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超过三年,到那时或许已经临近四年。

  他会回头来找我的,到时候我会先假意原谅他,而后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就如同他今晚对我那般,直接将他甩掉。

  我等待着他找我复合,因为此前我们也闹分手过好多次,哪一次都比这次严重,哪一次都是他回头来找我。

  他向来是执著的,认定的东西往往牢牢抓住不懂得放手,否则他也不会单恋我十年,每天固定到我的页面打卡了。

  对没错,这人一直偷偷窥探我主页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他无疑是个土包子,对这个软件可以查看访客记录的功能一无所知。

  我一行行翻下去,试图在浩如烟海的昵称与头像中找到最熟悉的那一个。

  大概是他的头像真的过于显眼,我很快便在那堆访客记录中找到了他,他的网名也无趣得紧,叫“忧郁的梧桐”,头像是一棵大树的远景照,要不是我认识他本人,准会以为账号背后是某个想要努力跟上年轻人潮流的中年大叔。

  登上小号访问了他的主页,我可不会傻到用大号访问他,特别是在分手之后。

  久违地,他的页面居然出现了一条新的动态,发布的时间就在刚刚,内容很简单,是一张小猫的照片,配文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这是小青,它饿了。

  这无疑他是给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猫刚起的名字,居然还叫它小青,我毫不怀疑这家伙那家伙对我怀恨在心,毕竟我虞冬青的大名最后也顶着一个“青”字。

  他果然不像其他任何人,首映礼结束,没有对成片的感想,没有对合作伙伴的感谢,只有对我这个导演的无声控诉。

  他给他的猫起了我的名字,而我先前还强烈反对他养猫。

  是我惹到他了吗?我开始细细反思,却怎么也想不出个结果来。

  我只知道,他是不可能忘了我的,毕竟他的宠物都是照着我的名字起的,说明他还对我念念不忘。

  三天后,我仍是没有收到他的任何信息,说完分手后,他好像就直接人间蒸发了,片子首映礼结束后,我大概新收到了百来条自各大合伙人演员以及其他工作人员的道贺信,却唯独没有他的。

  他甚至没有回来拿走他的那些生活用品。

  我没有打算去找他,导演的后续工作很多,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很忙,反正我无论如何都是会见到他的,他是编剧,于情于理,那些邀请我的人也都会邀请他,届时他无论怎么躲都没用。

  他没来。

  我大概猜错了,他向来不喜欢这些复杂的社交场合,先前他也提到过,等所有工作完毕后,他打算出门旅游一段时间,换掉电话卡,关掉网络,摒弃一切生活的繁杂,去向远方。

  我以为他指的是在眼下这些事完成之后,我以为是我跟他一起。

  可能真的是哪里惹到他了吧。

  出于对于后续工作的关心,最终我还是耐不住打了他的电话,果不其然,回复我的只有他的留言,他告诉在此时间段联系他的所有人,他出门旅游去了,不必挂怀。

  料想着他今天大概已经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小镇,吃着那里的土特产,用他那台老旧的佳能相机四处比划着,记录一些不知所谓的生活片段,还不用时刻观察我的脸色。

  既如此,便等十天吧,我想。

  十天,足够一个人厌恶一场旅行,十,一个完美的整数,化作时间,恰好卡在我尚且能够等待的长度。

  我再思考了一下,决定等他回来,我们和好后,暂且不那么急着再次分手。

  回到家,坐在桌前,只余我一人的家冰冷得可怕,而我愿将它称为生活中来之不易的闲暇。

  我累了,不想再将多余的脑力分给向梧。

  室内,昏暗的灯光,落日的余晖并未能以一个完美的角度打到桌上来,如果想要拍摄此刻的画面,大概需要在窗外打光,落日的自然光向来难以捕捉,美好的画面也只能通过人工来伪造。

  我不自觉地思考着分镜和画面,许久才回过神来,大概是职业病又犯了,此刻我不禁怅然,就算有好的镜头构思,没有故事的支撑总是不行的。

  下一部片子,该用什么剧本呢?

  向梧不在了,我不知道该用谁的本子。

  我再次不禁思量起他来。

  如果要将他设想成电影主角,那么他出场的时候,就应当孤零零地站在画面中央,就像巴顿将军在演讲的时刻的镜头表达那般,不过场景设在教室,他会讲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用严肃的表情。

  “我叫向梧,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头朝着我家门前的那颗梧桐树,所以我爹给我起名叫向梧。”

  然后会有人噗嗤一笑,那个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同桌,他会用倒肘捣一下我的手臂,问我:“是不是你出生的时候头朝冬青树,所以你爹给你起名叫虞冬青啊?”

  同桌音量不小,足以让全班人听到,无视了台上的向梧,他们纷纷朝我投来目光,不少人还直接笑出了声。

  他们对我笑的原因很简单,他们都认识我,而恰好我有一个活宝同桌。

  没人认识向梧。

  向梧一个人站在讲台上,顿了片刻,大概是意识到没人再愿意听他的冷笑话,便迈步走下台阶,回到了最后一排——他的常驻位置。

  印象中,那是我第一次与向梧见面,我还记得当他走下讲台时,他看我的神色,他的眸子很黑,目光有一种执拗的认真,当时我以为那是他对我怀恨在心,后来才知道那是属于他的特别关注。

  后来向梧不止一次提醒我,那其实并不是我跟他的第一次见面,早在军训的时候,我们便是同学了,他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站在队列的最后一排,抬眸看向天边,好像不将任何人放进眼里。

  当时正是小雨的天气,我个子最高,是最先淋到雨的人,他练体转时转错了方向,恰好与我面对面,雨滴在我的帽檐,发出轻微砰砰的声响,仿佛在海拔更高的地方,雨都变得更大了些。

  他说他望了我许久,而我却未曾注意到他。

  他说我像一棵松柏,在雨中也那么挺拔,而他是那个想为松柏撑伞的人。

  那是他的一见钟情,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我就是虞冬青。

  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件事时,我惊讶于那时居然也有不知道我的名字就先一步仰慕起我的人,毕竟我这个人还有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号——大导演虞州的长子。

  有一个在国际影坛都排得上名号的爹,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谢邀,一般。

  因为我爹的原因,在学生时代,我或多或少也算得是个风云人物。

  相信我,这绝对没有自夸的意思,特别是当你最终选择要跟你的爹走上相同的道路时,你俩就免不了要被拿出来反复作比较,高中时倒还好,在我家里人的要求下,我是虞州儿子这种事并没有大范围传播,只有一些素日里同我相处得还算不错的同学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那时,为了证明自己,我曾组织社团内的成员拍摄过几部微电影,虽然在当时不少人认为我做的都是无用功,但当我的名字被镌刻在某大奖项的获奖名单中,那些质疑之人偃旗息鼓的模样,在我看来也是极为逗趣的。

  到了大学,我本打算仍旧延续自己高中时的行事作风,但十分遗憾的是,在这种每个学子都是可能是将来影视行业的从业人员的环境下,我这样的背景,难免会引人侧目,军训时间刚到一半,我便带着我爹威名远播了。

  “虞州的儿子”,这是我甩不掉的代名词,我明明那么费力地想挣脱这一切,但往往事与愿违。

  我不知道谁是第一个将这一消息公之于众的人,反正,上课的时候,当老师都当着我的面开起我跟我老爹“争雄”的玩笑时,我心中的不悦是胜于优越感的。

  哦不,还是说回来吧,反正我对向梧的第一印象是——乡下人。

  单眼皮黑眼睛,在这个被称作“影视行业培养皿”的学校,样貌只能算得平平无奇,浓重的南方口音,普通话都说不利索,再加上那个不怎么好笑的冷笑话……

  他究竟身负什么样的才华,才得以进入这所学校的呢?

  不过,在这座城市、这所学校,也向来不缺有才华的人,我的好奇大概只持续了短短一秒便烟消云散了。

第2章 一见钟情

  现在回想起来,向梧这个人的出现,好像从一开始就带了些“猎奇”的意味。

  虽然并非贵族学校,但能到我们学校上学的,大多是传统意义上那些“光鲜亮丽”的家伙。

  话剧演员的子女、童星出身的“小明星”、身负奇才的特长生……

  虽然在普世的宣传中,大学录取是不分高低贵贱的,但无法否认的是,能在校考选拔中脱颖而出的学生,大多并非寒门子弟。

  教育资源所决定的而已。

  智能手机在大城市早已普及,社交软件早已走入大众的生活。

  所以当向梧第一次用手机短信的方式联系我时,我不禁挑了挑眉。

  他说:“虞冬青同学,我想问你,这次微电影创作课的分组,你有考虑的人选吗?我是你的同班同学向梧,我想做你的编剧。”

  电影创作不是一个人的工作,向梧也不是第一个来找我的人。

  老师下发任务的当天下午,我的社交软件就迎来了许多同学的轮番轰炸。

  有同班同学,有同专业同学,甚至有同校同学,比如说表演专业的某几位。

  在我们学校,相关专业的相互协作早已见怪不怪,不过一般来说得等到敲定剧本之后再选择演员,现在来找我的演员约摸是想要个所谓的“内定名额”,我不禁暗暗蹙眉,显然某些消息早已长了翅膀飞到了校内的每个角落。

  老实说我对老师此次下发的作业暂且没有看法,我原也不打算与不习惯的人合作。

  所以,对于向梧的毛遂自荐,我很有分寸感地说出了拒绝的话语,顺道问他一句:“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他说:“你自我介绍的时候写在黑板上的。”

  原来是这样。

  我本不打算再回复,可刚被拒绝的某人显得十分锲而不舍。

  他又发来短信:“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把我写的剧本发给你,你等一下。”

  而后就是一条长长的,所有文字都挤作一团的短信,手指需要拨动好几下才能看见尽头,这大概就是他所谓的“剧本”,显然他在复制粘贴时出了错,导致所有文字都挤在一起,看得人眼睛疼。

  我说:“你可以用QQ或者微信,发word文档。”

  真是失策,我想,反正我终究不会与他合作,要那又有何用呢。

  没曾想他说:“抱歉,我的手机内存太小了,那些软件装不下,我让我室友帮我发邮件给你吧。”

  我觉得我仿佛遇见了一个原始人。

  后来我撞见过向梧使用他那个所谓“连QQ微信都装不下”的手机,那大概是个杂牌货,而且历史悠久,虽说可以手指触屏,但功能却不比那些只能用按键的老年机强大太多,手机屏也是极小的,更别提边缘上的裂纹、绑在背面的透明胶,我觉得将它零元卖给那些二手手机贩子,别人都得倒找你要人工费。

  他的剧本我自是没看的,忘记是第一层原因,其次是因为我不常登录邮箱。

  在那之后向梧便经常用短信与我联系,我与他本就没有所谓的共同语言,对他生活中发生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更是没什么兴趣,所以回得并不勤奋,他倒是耐得住性子,只偶尔抱怨一句:“啊!那条消息我都发两天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正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用电话费与我聊天的人,所以我便对他印象更深一些。

  我向来自诩为观察者,私下里的爱好便是时刻观察身边人的言行举止、穿着打扮,我认为这会更有利于我的社交生活。

  我观察过向梧很长一段时间,每次第一眼注意到的,都会是他的鞋。

  无疑,在同学一众名牌球鞋、限定限量的款式中,他的小破白鞋便不免显得过于朴素,接近脚踝的那块地方还破了个边,走起路来,略微开胶的部分便会不甚明显地外翻起来。

  十分朴素,“朴素”,便是他的风格。

  简单干净的白色上衣,细细看去,会有用力搓洗过的痕迹,裤子的颜色不太均匀,大概是败色后导致深浅不一的结果。

  好在整体看起来干净整洁,不影响美观,凑近一点,甚至能够闻到淡淡的皂角味。

  向梧也是个顶搞笑的人。

  每当我靠近,他便会如同被狩猎者盯上的刺猬那般浑身紧绷,红脸红耳红眼角,却半天不说一句话。

  他似乎很害羞,并且不擅长主动,就算在网上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天十多天,但现实生活中,我跟他说话的次数仍旧趋近于零。

  当然,我也无甚与他相交的必要,所以我也从不打算主动向他搭话,亦或是同他说点儿什么。

  直到某天,坐在我前面的他回过身,用纠结的目光看着我,说:“你室友刚刚来找我了,你看没看我的剧本?你……你再不回复,我就打算跟他一组了。”

  他的眼神执拗而认真,就好像在暗暗期盼我说点儿什么。

  无非就是挽留罢了,毕竟他不像我,不是一个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在我看来,他简直就是将“快说点什么呀!不然我就做不了你的编剧了!”挂在了脸上。

  而我最擅长的便是装傻,对他笑了笑,我说:“挺好的,钟言还是很有实力的。”钟言,我的室友,是班上为数不多跟向梧说得上话的人,对“钱”尤为敏感,好占小便宜,工作能力尚且未知。

  按常理而言,识趣的当即便能明白我的意思,而后礼貌地笑笑,后转头继续忙自己的事,然而向梧听了我的话,却骤然间蹙起眉头,“你是不是没有看我给你发的剧本?”

  这可真是一个尴尬的问题,不过与此同时我也暗叹于他的自信,毕竟他的语气中,那种只要我看了他的大作便会立即重视起他来的感觉,还挺令人感到意外的。

  于是我只凝视着他,不再说话。

  他一咬牙,不顾台上老师的侃侃而谈,当即换了位置,坐到了我身旁的空位上。

  他拿出他那部在我看来与一块废铁没什么区别的破旧手机,细细翻找起来。

  他将自己的剧本转成了txt模式,用小说阅读软件打开,放到我面前,俨然一副拿刀逼供的模样。

  略微一瞥,倒还好,起码不是上次短信中那所有文字粘成一团的模样。

  表面上,我微举双手,笑着说:“好吧好吧。”

  内心中,我轻啧一声,暗想道:“啧,麻烦。”

  我花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用这布满裂痕的屏幕读完了他的这部大作。

  不得不承认,写得不错。

  看完之后我便知道他看过我原先拍摄的一部微电影,名叫《小溪》,讲的是一个小女孩沿着家门前的小溪寻找自家丢失的宠物狗的故事。

  那部微电影是我唯一一部获得了国际奖的短片,全片尝试用一个假长镜头来展现,筹划了很长时间,不光拍摄难度很大,场面调度也是不小的问题,当时找我爹借用了许多设备,废了很大力气才完成。

  得奖当天,我欣喜若狂地回家,得到的却是老爹的微微摇头:“要是剧本再仔细打磨一下,应该不止这个地步。”

  向梧的剧本对《小溪》的整体故事线做了完善,在结尾处更填了一个“真相”,令人暗叹巧妙。

  那一刻,与向梧对视着,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提前与我爹串通好来气我。

  “写得不错。”弯起嘴角,我笑道,“不过我更喜欢有自己创意的剧作家。”我在讽刺他擅自改我的剧本。

  他显然听出我的刻意刁难,我本以为他会气急败坏地离去,没曾想他表情空茫片刻,抬起头跟我说:“我当然也可以写原创剧本。”他的眼眸中闪烁着自我怀疑与些许的祈求,就在那一刻我意识到他真的很想与我合作。

  果不其然,他压低声音,轻声对我说:“我真的很喜欢你的作品,我觉得你很有才华,无论如何我都想跟你合作一次。”

  我凝视着他:“抱歉,怕你尴尬,其实我早就选好剧本,我的一个朋友写的,我们合作好多次了。”我习惯性地撒了谎,其实没有什么朋友,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跟他一组而已。

  我觉得他的眼神里夹杂着太多的私情,那是向来习惯单纯合作关系的我所不熟悉的。

  我清晰地意识到他渴望的或许比我想的更多。

  世界静默着,某一时刻,我仿佛在向梧的脸上看见了龟裂的痕迹。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拒绝他,他先是表现出一刻的慌乱,而后那双锐利的眼睛如鹰隼一般死盯住我,近乎咬牙切齿地,他低声说:“明明就没有什么朋友,你想拒绝,大可以直接说。”

  他音量不小,引得班上不少同学的侧目,下一刻他站起身,愤然回到了自己原先的座位,而我则施施然翻开书,抬眸望向讲台,摆出一副万事与我无关的模样。

  有些人就是那么奇怪,我想,明明有很多约定俗成的事物不必宣之于口,或委婉或不言,都能表达我的意思,但有些人就是喜欢那么直接地将你的面具生生撕扯开来,甚至逼你面对他所谓的“真实”。

  真是……惹人烦。

  不过,如此,他便不会再每天发短信来烦我了吧,想着,我勾起唇角,相信在班上其他同学眼中,我也就此与他不睦了。

  显然,我低估了向梧的心理承受能力。

  当晚,他发来短信:“对不起,我说话太直接了,今天傍晚放学时看见天空,那时候刚好日落,觉得真美,送给你。”

  后面附赠了一张图片。

  他拍的落日,的确,很美。

  本来就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也不足以调动我的情绪让我为这件事挂怀,收到后我顺手给他发了句谢谢,没想到他很快又回:

  “不过我还是真的很想和你合作,哪怕一次。”

  看着那行字,那一刻,近乎残酷地,我勾起唇角。

  我不是圣诞老人,并无满足别人愿望的癖好,在那一刻我决定,起码这大学四年,我绝对不会与这个名叫向梧的人合作。

  那是一种没由来的恶意,理所应当地钻进我的脑海里,在那一刻生根发芽,并且无法拔除。

  那一刻,我便不自禁地又回忆起了向梧的眼眸。

  它是漆黑的,内里却盈满了我所看不懂的期望。

  我不知道他在期望什么,亦或是隐隐猜到又不想细究,反正,回应,不是我的义务。

第3章 我救了他

  后来我问过他,被我拒绝时的第一感受。

  他那时刚跟我在一起没多久,面对我时脸上还会有一些忸怩羞涩的神气,手指也纠结地绞在一起,半天才支支吾吾跟我说:“嗯,意料之中吧,毕竟你这样的人,感觉上就是不大好接触呢。”

  我本以为他会心生怨怼,但他没有,他似乎将我对他的轻慢看得理所当然,这令我感到有趣,其实那时候的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找上他,大概是因为在某本杂质的专栏里看着他的作品,而后兀地产生了这个想法吧。

  离开学校的他过得不算好,因为没有正式从学校毕业而只有个高中文凭,所以找工作的时候大多数公司也不要他。

  他本可以选择留在自己的小县城的,在那里总比在大城市要过得好,我是说单凭他那一点稿费的话。

  但他的眼睛里总有一些我所看不懂的野心,那种杂草野蛮生长、不屈蔓延的动力,令我困惑又动容。

  他那时很瘦,干瘪的身材只由一层薄薄的衬衫包裹,显得有些过于宽松,老实说,手感并不好。

  我其实很意外再次跟我重逢后他还会有着同往常一般青涩的神气,就像从未经受过社会的毒打那般,简直令人惊喜。

  我需要这样一个编剧。

  我先是简单了解了一下他最近的情况,问了他究竟在干什么,虽然其实他的情况我是提早就知道的,而他或许也明白我是知道的,但还是十分配合地告诉我:

  “自由撰稿人。”

  “不做编剧了吗?”我问。

  他笑了笑,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自己偶尔私底下写一写,之前尝试去做过,发现不太适合我。”

  然后我就提出要看看他如今的编剧作品,他竟然对我也完全没有防备之心,很快就将文件发给我了。

  这时的他已经懂得了如何使用智能手机,发的文件也是word文档,格式很工整,跟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很不一样。

  后来出于礼貌,我说我可以送他回家。

  我已经想不起当时道出这话的时候这话的时候我是否出于真心,同他对视着,我感觉自己被他看穿,他向来懂得洞察人心,如果发觉别人展现出的好意不过是假意虚情,他说不定还会生气。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基于我对他大学时期的了解,实际上,这次,就算他看出我可能并非真心,也还是顿了顿,说了句:“好。”

  坐到车上的时候,他才告诉我,他如今生活的环境很不怎么样,随后他报出了地址,那地方我跟组的时候去过,这座城市公认的“贫民区”,很多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一个床位就是你唯一的私人空间。

  然后我问:“那里似乎很吵,做编剧的话,你能写好稿吗?”

  向梧的身躯僵硬了一下,脸上显现出慌乱,“我可以的……大家都睡着的时候,我可以去楼梯间。”

  我意识到他可能会错了我的意,同时我也忽然明白这次我心血来潮的联系对他来说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

  所以在下一个红灯路口前,我停了车,扭头同坐于副驾的他对视着。

  怎么说呢?虽然大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家的基本情况,但也很少在他眼中看见那种近乎于祈求的神气,他是个有志气的人,在走进大学之前,也以为自己能凭借才华闯出一片天地。

  可此刻,我却在他眼中看见了那种凝视着希望的神气,就好像他在内心默默地祈祷它不要消失,却又不敢开口阻拦……那么可怜。

  于是神差鬼使地,我调转了方向盘,载着他直直地朝我家开去。

  老实说我并没有什么英雄主义,也从不觉得“拯救”一个人能给我带来多大的成就感,如果有人说这是施舍,那么我承认是的。

  我只是不想看见一个曾经我好歹有那么几分欣赏的人变得那样平淡苍白,就跟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芸芸众生一样。

  那会让我瞧不起自己。

  我让他住进了我的家,并让他成为了我那部电影的专属编剧。

  虽然就这件事,向梧对我感恩戴德,但其实内心深处,我的出发点还是我自己。

  我需要他有一个良好的环境能为我创作最好的剧本,仅此而已。

  他是一个无法心安理得接受别人“好意”的人,于是便十分主动地包揽了所有家务,并且每个月还会给我一点点钱作为“租金”。

  虽然我说不用,我觉得家务就足以抵消掉他那所谓的租金,但他却并不这么认为,甚至还偷偷将钱塞到我的裤子口袋里。

  我觉得蛮好笑的,这家伙就是有这么奇怪的自尊,就好像这么做了就能够证明他没有在占我便宜似的,好吧虽然他的确没有,但是他的这点小计较还是让我觉得挺可爱的。

  不过我也有我自己的坚持,每次我都会将他给我的那笔钱反交给他,叫他去买菜或者补贴家用,如此,他便不再有拒绝的理由了。

  偶尔回到家,看见他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样子,我也会恍然。

  那时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过得也不算好。

  父亲的破产令我放弃了升学的机会,太过急于证明自己,我需要拍出一部举世震惊的好电影,艺术性与商业性兼具,却可能并没有充足的资金。

  废弃的分镜稿摆满了我的书桌,送来的所有剧本我都不满意,没有创作的欲望、对于电影的激情甚至也逐渐退却了。

  “虞冬青,这世界上不会有为你定制的剧本!不可能所有东西都随你的意!你以为现在还有资本能让你挥霍吗?认清现实吧!”

  这是我找上向梧的理由,之一。

  我没有将他看做所谓的“救命稻草”,只是有那种“啊,死马当活马医吧”的想法而已。

  我只希望他的才思不要像他的身体那般干涸了。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看了他照我想法所写的第一个段落,我的感觉就那么突如其然地来了。

  他果然能够十分准确地解构我的想法,剧情、人物、台词,就连我想要的风格也与他不谋而合。

  真是神奇,分明在此之前我从未同他合作过。

  据他回想,那一天,我抓住他肩膀的力量极大,他感觉到了疼,他说他在我眼中看见了近似于“火光”的东西,那似乎也将他照亮点燃了。

  他说他很感谢我,“实际上我已经很久没有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后来我跟他不明不白地滚到了一起。

  他的身体触感并不好,瘦骨嶙峋的,有些硌手,但他的眼睛是温柔的,如水一般,对我野兽般的行径毫无反抗,甚至是纵容。

  后来我意识到,这或许是他有意为之,每次用餐的时候,他状似不经意间抚过我的手,走过我身边时,他的肩膀会轻轻地蹭到我的胸膛,他身上的那股似有似无的香气,也是我曾经说过最喜欢的味道。

  虽然或许将他的这一切行为定义为“勾引”并不准确,但毋庸置疑的是,他是享受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并不在我身边,我只听见他在厨房里切菜的声音。

  当我出门时他看向我,表情和往常也并无异样,只有他端着盘子走过来的时候,那略显别扭的姿势,提醒了我昨晚上究竟做了什么。

  老实说,对此我并没有过多的感想,我也没有去过问他的感受,我只是知道这并不是他耍的手段,而或许只是顺其自然。

  那之后我同他的交流也跟往常并无分别,每天晚上的饭点我们会聚在一起讨论剧本的发展或人物的设置。

  当然,因为其他方面他也并不是不了解,所以我也会跟他聊聊我对这部电影其他方面的看法和构想,在我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十分专注地看着我,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我是一个比较自大自我的家伙,所以在我说话的时候我不太乐意看见别人走神或敷衍,向梧就从不会带给我这样的不悦,有时候他甚至会提出反驳和质疑,虽然方式不见得温和,但我喜欢能跟他人交流想法的感觉,输出令我兴奋,因为我已经压抑许久。

  我时常因为感觉周围的人愚蠢万分而不愿再多说一个字,虽然我觉得向梧也不见得是个聪明的家伙,但在我看来,他比常人好多了,这是事实。

  后来,只要我们两个人都在家里,就会有一项新的活动。

  别误会,就是两个人一同窝在沙发里一起重温老电影罢了。

  我说我喜欢库布里克,他说他佩服昆汀,我说我真羡慕奥逊·威尔斯年仅二十六岁的时候就拍出了《公民凯恩》,他说:“虽然超越《公民凯恩》有一定的难度,但你现在还没到二十六呢。”

  我是一个会临时起意的人,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脑子哪里犯了抽抽,就会不经意间做出一个决定亦或是说出一些话。

  我记得那是在我和他看完《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之后,当电影的片尾曲响起,他突如其来地冒出一句:

  “我觉得看了这个电影没有反应的男人不算直男。”

  其实我已经忘记自己起没起反应了,因为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

  我问他:“那你呢?”

  他说:“马琳娜很美。”并不算正面回答了我的问题。

  然后我就说:“我们可以在一起。”

  并无关联的对话,他转过头来怔怔地望着我,像是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你是在开玩笑吗?”他问着,脸上露出了那种近乎于脆弱的情绪,是激动还是心动?因为光线太暗,我看不太清。

  “你觉得呢?”我反问。

第4章 单眼皮与黑发

  那好像是一个玩笑,我跟向梧谁都没有当真,但偶尔,还是能觉察出,我们之间的氛围还是有一定程度上的变化的。

  那之后我又跟他做了好几次,大概因为我这里伙食不错,渐渐地他也不那么硌手了,我将手臂排在脑后,默不作声地望着他在我身体上起起伏伏的样子……那双眸子是漆黑的,脸颊微红,失神一般望着我。

  他喜欢在做这事的时候看着我的脸,那样会给他带来满足吗?我不知道了。

  其实我向来都是一个比较寡欲的人,特别是在毕业后下定决心要“一鸣惊人”以后,单身的生活让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我也不会因为所谓的“寂寞”而放任自流。

  但无疑,跟向梧在一起之后,我就拥有了稳定的性生活,我惊奇地发现这或许的确能够很大程度上地缓解我工作上的压力,待人处事方面也不再那么容易暴躁,那种偶尔厌世的情绪也很少再侵蚀我的大脑了。

  我并没有告诉向梧他的这些“功劳”,但我不介意因此对他更好一些。

  老实说,像我这种做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在当时也是从没想过要跟一个人天长地久的,即使一直以来我都跟向梧相处得不错。

  我想,我大概会在他写完剧本后就跟他分手吧。

  这么说的确蛮渣的,可依照向梧的性格,在剧本写完后他也很可能觉得自己不再有理由留在这里,而我也想不出任何挽留他的说辞。

  当我与他再不能住一起,“分手”这种事,就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吧,人就是这样,关系往往是阶段性的,因为需要而状似和谐地在一起过,而当那份“需要”已经成为过去时,就免不得会渐行渐远。

  我点燃一根烟,十分理性且堪称冷漠地纵观整件事情的开头和结尾,并自认为自己的这番分析不会出任何错误。

  向梧偶尔会抽走我手中的烟,其实我看出他并不喜欢我抽烟,虽然他从不明说。

  这次,他眯起眼,极度暧昧地凝望着我,将我抿过的烟嘴含在口中,他吸了一口,马上蹙起眉,将烟雾吐了出来,“不好吃……我记得你以前是不吸的。”

  对,我以前的确不吸,后来因为工作压力的增大才渐渐开始依靠一些外物,但在那时我还没来得及成瘾。

  “你怎么忍心这么对你自己,这帅的一张脸,想想以后可能会顶着一口黄牙,简直是灾难。”说着,向梧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脸贴近,缓而慢地吻住我。

  我敢说,如果是旁人用什么别的方式来劝我不要怎么做,那么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算老几。

  但向梧的这番话,的的确确地打动了我,并且在那之后我就再没抽过烟。

  倒不是因为真的在乎他的感受,而只是觉得他说的对,我不想有一口大黄牙,毕竟我是一个还算比较在乎自己外观的人,我也时常为那些到了中年便开始变得肥硕油腻的男人而不由自主地蹙眉,在很小的时候我就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不要成为他们那样。

  咳,来说说工作吧。

  十分遗憾,我和向梧第一次充满激情讨论而出的电影剧本遭到了制片人的否定。

  制片人是管钱的老大,姓赵,名公雨,以往这人负责管我爸电影的钱,如今又来管我的钱,谅在我爸那没他把控的两部电影都以“收支极度不平衡”而惨淡收场,我对他也还算有几分尊敬,他说他觉得这个剧本缺乏商业价值,同时有些不太贴合时代主题,叫我们再想一想。

  末了还眯起眼,用那种怀疑中夹杂着几分调笑的目光看着我,说:“这个编剧,完全是按你长的吧?”

  他是说向梧。

  回家之后,我并没有将赵公雨最后的那句话传达给向梧,而只是跟他说制片人不大同意。

  向梧愣了片刻,点了点头,随即问我:“这部片子,你跟他谁说了算?”

  “五五开吧,他管钱。”我大概猜到了他这么问的用意,“而我是灵魂。”

  后来经过一系列的商讨,在确定了主角人设不变的情况下,基调定为“喜剧”,我们将时代背景定在了六七十年代前后,意在展现国家发展最迅速的这些年里,身在小镇的女青年庸碌而又荒诞的一生。

  单纯的商业片无疑是庸俗且快餐的,如果想要得奖,落脚点就必须得深刻。

  我觉得这样的电影应该能引起广大民众对于时代的回忆,而为了不让整个片子显得过于沉重,我觉得风格方面可以向喜剧靠拢,就跟《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一样,毕竟喜剧的内核总是悲剧的。

  我没想到在我说完我的构想之后,向梧竟陷入了沉默,他凝视着我,以一种像是从来不认识我的目光盯着我死瞧。

  我本以为他是觉得这样的片子还是没有商业价值,于是向他罗列出了好几个点来佐证我观点的正确,可没想到他却说:

  “像你这样从小在大城市里长大的人,真的能理解所谓的‘小镇’生活吗?”

  那一刻,我的思绪陷入了凝滞,因为这是向梧第一次用如此直白的口吻来表达对我的质疑,他的语气里甚至有一些被冒犯的愤怒,我意识到或许是我的妄言而刺痛了他。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无疑,他所说的是正确的。

  “抱歉,或许我说话会有些过于直接,这就像是在地主乡绅时期,统治阶层打算拍一部以农民题材为卖点的电影,保证说能够打动广大农民群众,结果画面里展现的内容却是农民与善良的地主和谐相处的故事……”话说到一半,向梧的声音弱了下去,“可能,可能在你还没有说具体的内容我就妄加推断了,我只是觉得……”

  “你说得没错,这是我们需要仔细考量的地方。”不得不承认的是,向梧说得对,这令我想起了我父亲最初的成功和最终的失败。

  赶在电影业蓬勃发展的初期,那时候社会需要反应现实的电影,而不那么在乎商业性,父亲带着一无所有的书生习气,将那个时代一个特殊职业人的一生曲折展现得繁华而又悲凉,那部电影非但在国内极度卖座,甚至令他摘得了国际大奖的桂冠。

  而经年之后,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成功而富有的导演,他脱离自己原来所在的阶层多年,但他想复刻他的辉煌,摆脱“他的电影一年不如一年”的桎梏,于是对曾经的自己进行了拙劣模仿。

  得来的自然不再是举世震惊的共鸣,而只是观众嘲讽与愤怒。

  “太久没有离开你的大别墅了吧,虞导。”

  “看得出虞导很努力,可惜,我们也不再是曾经的我们了。”

  “导不出商业片,又想炒冷饭,看来虞导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虽然一部电影的失败倒不至于真正打败我的父亲,但在那之后,他的确很多年都没再产出新的片子。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忽地意识到原来向梧对我,是有所偏见的。

  他并不认为我有那个能拍好这类题材的能力,并对我所理解的“苦难”嗤之以鼻。

  那天晚上没有惯常例行的“夜场”活动,我垂着脑袋提前进了卧室,跟他说我打算好好想想。

  半夜,大概是在十二点的时候,向梧敲响了我的房门。

  而十分凑巧的是,那时我也正好没睡,准确来说或许是,我睡不着。

  我想到制片人说的那句“拍商业电影没什么好丢脸的”,我没有告诉他我想要的不止是钱,还有名。

  商业电影导演随处可见,艺术电影导演时常名落孙山。

  而我想成为那个,二者兼备的家伙,就跟向梧所喜欢的那些电影大师一样。

  在我打开门,同向梧对视的那一刻我知道,他眼里的,或许是同我相似的东西。

  “抱歉,今天说了那样的话。”下一刻,他低头,脸上又显现出那种,再相逢时的局促与卑微来,“我不是认为你不行,而只是觉得,那或许会有些难度。”

  然后他小心翼翼且略带试探地说,如果我不介意,他是可以帮我的。

  “对你说的那些,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说的话,我就那样一瞬不瞬地垂眸凝视着他,我发现他的眼里少了大学时的明媚与锐气,听着他的一字一句,我忽然意识到这些年他所经历的或许完全是非我所能想像的。

  我向来是一个不太具有共情能力的人,但我善于观察。

  那一刻,我忽然想继续让他留在我身边,仔仔细细地将他观察下去。

  而我出神似的沉默可能吓到了他,“我可不可以,继续当你的编剧,我……我想……”因为紧张,或者说不愿失去,他甚至变得结巴了。

  “你在怕什么?”抬起他的脸,同他闪耀着无措的目光对视着,我叹了口气,“我又没说我不要你。”

  后来顺理成章地,我和他做了一个晚上。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体会到做这种事的快乐。

  隔天,我便和向梧商定好,要去他的老家一趟。

  并不是所谓的“见家长”,独自抚养他长大的母亲已故,无依无靠,他说如果不是我这次忽然提到,他甚至是永远不打算回去的。

  没错,我们这次出行,美其名曰——实地考察。

  他拿着我积灰多年的相机和超重的稳定器,脸上的兴奋,是我所陌生的。

  他说他想拍摄这次的出行,将它们剪成纪录片。

  “虽然可能不能公映,但我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纪念。”

  当时我笑笑,并没有太将他这番话放在心上。

  我只是隐隐感到新奇,觉得前方或许会是一条我从体味过的,神秘领域。

第5章 采风

  至今我仍还记得那天,我和向梧一起坐着大巴,行在乡间笔直的小路上。

  手撑着下巴,虽说我对这类景象的确算不上熟悉,但也还远没到足以为之兴奋的地步,并且我还觉得这大巴过于空旷,硬质的座位分外硌人,还没有行驶太久,我就已经盘算着落脚点的位置了。

  向梧跟我是全然不同的,我看得出他眼里的兴奋,我甚至知道他其实喜欢坐靠窗边的位置,但是他为了让我体验到所谓的“乐趣”,非得要我坐到窗边,然后在我百无聊赖看向窗外的时候,就总能感受到他笑盈盈的视线,我问他在看什么,他说:

  “我在看风景呀。”

  我知道他是在看我的,他向来喜欢用那样的目光瞧着我,所幸我不是一个会因为别人视线而坐立难安的人,所以就随他去了,哪知走到半途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仍偏着脑袋看过来。

  在我横他一眼的时候,他猛然间凑近,跟我说:“我觉得你也是风景的一份子哦。”

  “是吗?承蒙抬爱了。”不算热络的回答,却也足以引得他弯眼露出满足的笑容,老实说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我都有点回想不起刚重逢时他那副落魄而又干瘦的模样了。

  有时候他会暗戳戳靠近我,头若又若无地放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视线扫过去的时候,他又状似心虚地抬起来,我料想他是不敢的,他对我有着原始般的畏惧和敬畏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并且懒得去改变。

  后来大概是在行进到一半的时候,他突如其来地跟我说了一句:“谢谢。”

  我在心中罗列出了几个我认为他觉得应该谢我的点,最终判定他的这声“谢谢”算不上太过于莫名其妙,但最终因为我不想承受那莫须有的“恩情”,还是说:“不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帮了我。”

  现在想起来,才发现那次公交车上的事情我记得很深,虽然那不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我不是没有跟其他人一起到很远的地方去过,但那往往是一个团队,大家都很吵闹,路上都说着一些并不好笑的笑话,如果察觉对方想让我给他们面子,我或许会“给面子”地笑笑应和两声,但实际上大多数时候我都是觉得不好笑的。

  跟向梧在一起的感觉,跟和那些人很不一样。

  说不上安静,但有又一种名为“美好”的感觉。

  他小动作很多,后面他或许是因为无聊,想要将相机打开进行拍摄。

  我不知道这大巴上有什么好拍的,但他却兴味盎然,问我:“可以拍你吗?”

  我其实不畏怯镜头,但我不太喜欢在我作为导演的时候还有人强行叫我入境,他们总说我“上镜”,但我觉得我的才能在镜头后方才能更加淋漓尽致地体现,所幸向梧的那个“纪录片”并没有要我成为导演的意思,所以稍微上个镜倒也没什么。

  公交车上很抖,如果想要拍摄,就必须得用稳定器。

  我知道向梧不会使用稳定器,我看着他将那盒子打开,另一只手勉强拿住相机手足无措的模样,觉得还蛮好笑的。

  他好像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大概是因为我的袖手旁观,他恼羞成怒地瞪了我一眼,于是在他手忙脚乱组装相机和稳定器的时候,我偶尔会提醒一下他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我不想去帮他,倒也不是懒,就只是喜欢看他明明想让我帮忙却拿我毫无办法的模样,可惜的是他脑子还算比较好使,在我言简意赅的指导下他竟没费什么功夫就组装好了。

  固定在稳定器上的相机镜头对着我,我将视线别到一边,不免叹了口气。

  然后他就开始纪录片式的访问了,“你期待这次旅途吗?”

  “还好吧,不是你建议我来?我感觉比起我,你更期待一些。”如果回答得太零碎,后期剪辑可能不太好表达,于是我多说了那么一点。

  “你以前出门采过风吗?这次好像比起之前,更类似于出门旅游吧。”向梧无疑是个不太会问问题的新手,问着问着,他就开始自己表述了。

  我觉得他或许是故意在问这个,有关出门采风的问题。

  因为我跟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单独相处,也是因为外出采风。

  那是我们大学的一份作业,期末需要交付一个微电影短片。

  之前不是说过了?向梧最终没能跟我分到一个组,他跟我的室友倒成了小组成员。

  其实我本是打算跟校外我认识的一些团队合作的,因为没有经验的组员可能会拖慢拍摄的进度,而大一刚开始,除了我这个老手之外同班的同学无疑都是从头开始摸索的小白,只要是拍片子,对于品质我就是有要求的,我不愿跟同班的新手组队而让我成为一个必须得从头开始教起的冤大头。

  有时候我甚至感慨,要是能够让我在做作业的时候暂且失忆就好了,这样说不定还会有一些从头开始摸索的乐趣,而不至于一开始你就必须得成为作为“支柱”的那一个。

  我原本已经联系好了我的朋友,他们也乐于帮忙,毕竟我的工钱开得向来不低,而他们也早已熟悉了我的工作模式。

  可老师却找上了我,义正词严地跟我说,我这种“独行侠”的作风是不正确的。

  “虞同学,我知道你是有经验的,同学们现在还没有步上正轨,你不愿意跟他们一组我能够理解。”那位老师凝视着我,表情严肃且认真,“但你要知道,拍电影不是一个人的工作,有很多时候你可能无法选择你的合作对象,而你也无法保证那些一直跟你合作的人能够随时随地响应你……”

  套话说了很多,反正中心思想就是,她不许我跟外面的人成立小组,而非要我加入同班的团队中稍微“带带”他们,这是老师的原话。

  我觉得老师说得有一定的道理,也无可奈何只能听她的话,但那个时候再找寻小组成员可能已经晚了。

  这让我稍微犯难了一小会儿,嗯,没错,一小会儿。

  因为很快,我“无家可归”的消息便已然走漏,一个班内配置还不错的小组立马联系到了我,说还缺个导演,要不要加入他们。

  没有别的选择,我自是同意了,虽然我知道这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阴谋”。

  譬如那个组长,她非但是跟老师走动密切的班长,同时也是校内某个大领导的女儿,而她找的组员也尽是曾经有过经验或者家里有从业人员的人,而除此之外的其他组员,好像大多跟她一样“背后有人”吧。

  虽然尚且还是学生,此类“抱团”的行为却已经是熟门熟路。

  虽然这种事情在影视圈内其实见怪不怪,我顶多是有些不耐烦,但也不至于“看不惯”。

  毕竟我自己也是受益人之一。

  我的到来显然令组内的成员十二分的高兴,他们对我的态度就像是从天上掉下的大宝贝似的,既然已经被赋予了导演的职责,进组第一天我便按照我往常的工作习惯约法三章了。

  不想搞好什么人际关系,所以也没有刻意放缓态度,但这样的作风竟意外地获得了他们一致的“收到”。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连串的好友申请,这时我注意到原来组员里面还有一个学表演的女同学,听组长说,她是钦定的“女一号”。

  我挑了挑眉,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候我的室友,也就是钟言,向梧那时的“团队伙伴”,开始在我耳边大声嚷嚷,说什么我果然还是想跟女孩子们一起,后来又听说那个表演系的女生也是我们小组内成员的时候,他的哀嚎声更大了。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女生是童星出身,近些年跟圈内的一些前辈有过合作,出演了几部小成本电影里的配角,近期说是接了一个电视剧女主的活。

  据我的室友透露,这个女生是我们学校足以被称为“校花”的存在,长得极为好看,无论是外界还是业内,都对她评价颇高,认为她今后大有可为。

  我其实不太关注娱乐圈的事,可能只偶尔听我父亲提两句,对她的名字没什么印象,不过既然演过电影,也就说明表演方面可能是有一定经验的吧,那么对于拍摄来说,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当然,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钟言这时候凑到我身边嚷嚷,绝不单纯只是为了表达他的“羡慕”。

  果不其然,没有寒暄太久,他便开始抱怨他组内的事情了,说什么组员没经验、设备不足、成本太高之类。

  “哎,虞导,我们是不是好兄弟?”他将手臂放到我的肩膀上,眼中不乏讨好。

  我想或许是因为平时我经常对他笑着说话,所以他错觉我跟他是所谓“好兄弟”,我瞥了他放在我肩上的手臂一眼,默不作声地抬了抬肩,他也不算笨,立马放了下来。

  “不用拐弯抹角的,直说。”我又笑了,天知道我究竟有多讨厌假笑。

  然后他就说,他觉得我们组那个配置,肯定不缺器材。

  这话倒是没错,就算不去校内的器材室租借,我自己家中的设备也是齐全的。

  然后钟言就说,那些器材,能不能在我们拍完之后让他们组稍微“用一下”,还说什么保证随着我们的时间,尽量场地也跟我们选在一起,方便我们随时“吩咐”。

  我笑了一声,心说这可能就是“说话的艺术”,也没有直接回绝,就说:“这个要问一下我的组员。”

  我没想到一个人的社交能力能强到这个地步,他转眼就去问了我组内的其他人,很快便告诉我,他们同意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声称“虞冬青已经同意”,才获得了我组内人员的点头。

  反正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我们组跟向梧(室友钟言)的组绑定在了一起。

第6章 维护

  那是我第一次领教到钟言这人的“投机取巧”,怎么说呢?虽是不太在意,但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后来出行的时候我见他又是给我们组的人买水又是拎包的,我本打算稍微对他改观一下,可我看他对组内成员的态度,又不免难以给他更好的评价。

  向梧就是钟言他们小组的人,这我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钟言这家伙说好听点是处事圆滑,说不好听了就是趋炎附势、恃强凌弱。

  他们组内,好像就向梧看着最好欺负,家里也没有什么足以威胁到他的背景,所以他待他很多时候就像黑社会大哥待狗腿小弟那样。

  吩咐向梧跑腿买东西也就算了,还将组内所有女同学的道具都让向梧一个人拿。

  向梧这家伙也是个迟钝的,刚开始的时候他好像并没有发现钟言这种行为是在欺负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看着还挺悠闲。

  他真正意识到钟言的“不好”,是一次拍摄的讨论中。

  好巧不巧,那天我们小组恰好也选了那个咖啡厅讨论接下来的拍摄任务,所以对他们那头的动向都是一清二楚。

  忘了说,钟言这家伙见我们组从表演系挖了个“女一号”来,他也如法炮制请了个“男一号”进他们组,据后来我的观察,那个“男一号”大概是上课的时候没有认真听讲,那个演技可以说是“很不怎么样”。

  我组内女生占了半数,她们关系要好,每次正式开始讨论之前都要叽叽喳喳地说点别的,我实在对她们的那些话题没有兴趣,所以在话题步入正轨之前,就手撑下巴,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向梧坐在这间咖啡厅的最角落,位于他们小组最边缘的位置,他跟我不同,大多数时候听得都很认真,像是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而他们组的人状似是在很认真地讨论内容的制作,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拍那个表演系来的男生的马屁。

  为首的便是身为导演的“钟言”,他先是问那个“男一号”对剧本有没有什么看法,譬如说他想要演什么样的角色,什么样的造型更适合他,对女演员有什么要求之类。

  那个“男一号”大概也是被捧得找不着北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超级巨星,也就那么配合地表述起来。

  然后钟言就以一种吩咐小弟的口吻对身为编剧的向梧说:“听到没,你那个剧本该这么改,快记下来。”

  向梧沉默片刻,说:“可是那样改起来会很麻烦,整个故事的框架都变了。”

  钟言老神在在,分明是个学生,却拿足了那种在圈子内浸淫多年的派头,说:“演员发挥得好,剧才会有人看,你身为编剧应该具备根据需要增减戏份的能力。”

  越听他说,向梧脸色便越不好,我看他逐渐攥紧的拳头,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暴起揍人了,可他最终却只是说:“我们拍的是电影不是电视剧,不能那么随意的。”

  钟言索性全然无视了他的话,再次扭头跟那个“男一号”大聊特聊。

  站起身的时候,组长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去跟室友打个招呼。”

  之前不是说过其实向梧一直都有在私下发短信联系我吗?到那个时候其实依然也是的,他顶喜欢跟我发一些有的没的日常,我虽回得并不热络,但每一条都会稍微看两眼,其实那时我跟向梧也算不上什么“朋友”,我只是觉得他刚刚的那番话说得没错。

  坐到钟言身边的时候,他们整个组的人都意外地瞪大了眼,钟言更是喜出望外,问:“哟,这不是咱虞导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想了解一下你们组器材使用的问题,毕竟你说的,我们两组的场地……”这是个引导性的问题,我只是想借机了解一下他们组的剧本。

  其实我大可以直接线上询问向梧,但毕竟是作业方面的事情,如果不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会显得突兀。

  好在平时我对钟言表面功夫做得足,他没什么顾虑便对我和盘托出,我这才知道原来导演设想的是一部剧情极其庸俗的,近乎于偶像剧的片子。

  倒是向梧,大抵是为了极力避免这个片子落入随处可见的俗套,他极其巧妙地融入了一些悬疑的因素,可一改动这却遭到了男一号的反对,他说自己的惊恐戏演得并不好,钟言自然就帮男一号的腔,想让向梧把悬疑的部分删掉,还说什么:

  “爱情因素就够了,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老师又不会给我们多打几分。”

  自我坐到他们组的位置上以来,向梧的视线就时不时极为克制地飘来,在钟言叙述的过程中,我听得并不认真,视线跟向梧的有过几次碰撞,他就像是一个青春期的小孩,哪怕短暂的交汇,都能令他红了脸,要不是他本人并不受关注,我简直会怀疑他的心思不多时全世界都会知道。

  别人组的作业,我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离开前拍了拍钟言的肩,玩笑似地说了一句:“其实悬疑部分我觉得蛮不错的。”

  钟言真不愧是见风使舵第一达人,很快便决定就按照我说的办,有些人就是这样,在他们看来发言人的权威性远比事情的合理性更重要。

  回到座位的时候,才发现我原本所坐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然被占了,如今只有我们组那“女一号”对面的座位尚还有空,于是我便坐了过去。

  那组长也不知怎么想的,竟在我落座的后一秒便起哄说:“哇,我们虞导跟沛沛真是郎才女貌,这画面真美,我都想拍张照纪念一下了。”

  而我对面那苏沛竟也状似含羞带怯地微微低头,脸也红了起来,真不知该不该夸她一句演技好。

  我表面上笑着,其实内心却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首先我觉得导演和女演员之间不该有所谓的私情,因为我不喜欢将工作和私生活混杂在一起,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女生长得的确还不错,并且好像确实有点眼熟,大概是在电视上见过吧。

  找了个时机告诉她们适可而止,因为她们闲聊的时间真的已经够多了。

  刚开始我们组组长竟然也想学向梧那组一样,以演员为核心设置剧本,被我一口否决了。

  “电影归根结底,最重要的是剧情,剧情是灵魂,它应该独立存在,而不是依附于其他任何因素,无论你有多么厉害的特效团队,请了多么顶流的明星,如果剧情没有灵魂就一定不会得到观众的好评……”

  或许我该庆幸在这个小组内我具有一定的话语权,其实以上的说辞这只是我个人的一贯主张罢了,因为如今业内大环境其实跟我的想法有很大的出入。

  所幸,我们组的编剧还算是一个比较有想法的女生,在我发言后她便举手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整场讨论,虽然开头是曲折了点,但好歹过程中没有什么磕磕绊绊,这是值得庆幸的地方。

  讨论完毕后大概两周的时间,剧本便写好了发到了我的账号上,钟言那组比我们进度稍快一点,因为都是男生,所以向梧经常到寝室来跟他商量剧本的事。

  每次向梧一来,我就觉得他在时不时地瞄我,有好几次他还状似不经意间跟我搭话了,但大概是真的太紧张了吧,每次说话他都磕磕巴巴的,脸也红得厉害,我倒没觉得有什么,我另外几个室友倒是看出了端倪,后来每次向梧来找我说话的时候他们都会起哄,向梧大概顶不住这样的“压力”,后来也没再跑过来问东问西了。

  要说钟言,那可真是一个刁钻无比的甲方,身为导演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看了向梧的剧本他就是觉得不满意,三天两头地就要向梧改,向梧照他说得改了他又觉得不对劲,要别人改回去。

  向梧这家伙也真是个好脾气,开头几次竟也不多说什么就那么逆来顺受地改了,到后来才实在忍不住怼了钟言,说:“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又怎么按你说得来,你是导演,又不是我老板……”

  那天,向梧和钟言在寝室里吵了起来,钟言这人到了气头上说话口无遮拦的,指着向梧,左一个“穷鬼”右一个“乡巴佬”的,非但是我,我其他几个室友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吵到深处向梧也是个不甘示弱的,他逮着钟言的软肋一顿输出,什么“不懂装懂”“自以为领袖”“巴结有钱人”之类的话也是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按说钟言说得那些话是要比向梧刻薄得多,并且也是他最先开始口无遮拦骂人的那位,向梧压抑之下才反抗了他,但到头来想要动手的竟还是他,见他急头白脸地挥着拳头就要招呼到向梧脸上去,我先一步上前推了他一把。

  向梧身板小,握在怀中毫不费力,钟言也是个疏于锻炼的,被我一推竟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其他几个室友十分有眼力见地把他拉住,然后他就像是有主人拴着的狗那样状似气势汹汹地骂起向梧来。

  向梧什么也没说,我估计他压根没听钟言说了什么,看他耳朵通红,身躯也略微有些颤抖,我还以为他被吓到了,拍拍他的肩就要他回宿舍去,可他却不动。

  钟言狂吠一阵,大概也是累了,盯着向梧开始眼睛赤红着眼大喘气。

  “钟言,我们都是同学,不会因为谁分工到什么职位谁就高贵过谁,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这话我看着他俩的状况,早已憋在心中多时,如今找了个机会,终于说了出来。

第7章 和他出门

  大概,“不记仇”是钟言这人为数不多的优点,那天气氛僵持不下,我还以为此后寝室内的氛围会因此变得不再融洽,可隔天他又像没事人似地跑到你面前来跟你称兄道弟,整得人困惑不已。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是亘古不变的,那之后钟言对向梧的态度虽是缓和了些,但他那打从心眼里的轻视却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向梧虽是迟钝,但还是逐渐认清了钟言的本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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