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粟裕的豫东战役全集(讲武堂粟裕将军合集)

时间:2022-08-24 15:07:44阅读:2008
《粟裕回忆录》人民出版社2022年出版决战黄桥,一举解决苏北问题我军自北渡以来,经过四次战斗,连克黄桥、姜堰,控制了东西一百公里、南北数十公里的较大地区。但从夺取苏北全局来说,还只是初步的胜利。因为,虽然…

《粟裕回忆录》

人民出版社2022年出版

决战黄桥,一举解决苏北问题

我军自北渡以来,经过四次战斗,连克黄桥、姜堰,控制了东西一百公里、南北数十公里的较大地区。但从夺取苏北全局来说,还只是初步的胜利。因为,虽然我们已给顽军以一定的打击,但是同韩德勤的主力还没有交锋;虽然我们已经控制了一些地方,但苏北抗日民主政权还没有确立;虽然我江南主力已经过江,但与八路军的联系还没有打通。所以我们还没有在苏北站稳脚跟。在这几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中,第一个问题是核心,只有同韩德勤的主力做了决定性的较量,其他的问题才迎刃而解。

这时,南下的八路军第五纵队第一、第二支队已抵达涟水以北地区,新四军第五支队已列阵于宝应湖、大运河西岸,与我新四军苏北部队形成了由北、西、南三面夹击韩德勤的有利战略态势。针对国民党顽固派,特别是韩德勤的反共阴谋,中央公开提出了“韩不攻陈(毅),黄(克诚)不攻韩;韩若攻陈,黄必攻韩”的严重警告,使我军处于政治上的有理有利地位。

韩德勤深惧八路军与我会师,又以我退出姜堰为虚弱,决心采取“先南后北”的方针,先歼我苏北新四军,然后回师对付南下的八路军。于是亲自指挥26个团共三万余兵力南下,妄图与我决战,歼灭我苏北部队于黄桥地区。韩德勤主动寻衅,正是我一举解决苏北问题的良机。但我军全部人员仅七千余人,其中战斗人员不过五千余人。而八路军南下部队受到敌、伪、顽的牵制和半水网地区的阻碍,尚在老黄河以北;第五支队在春季反顽战斗胜利之后,整训还未结束,同时又受津浦路东敌伪的威胁,暂难东渡。在这种情况下,要求北、西两军对我进行战役上的配合是不切实际的,我们只能在他们的战略配合下,做独立决战韩顽的准备。

韩德勤的进攻部署是:以其嫡系李守维第八十九军和翁达独立第六旅为这次进攻的主力,组成中路军,分经营溪、古溪和祖师庙、加力攻我黄桥北面和东面地区。以鲁苏皖边游击军两李部及苏北游击第八军(由税警团等部编成)陈太运部组成右路军,以第一、第五、第六、第九、第十共五个保安旅组成左路军,掩护其主力之两翼,攻我黄桥以西及东南地区。目的是占领黄桥,消灭我军主力。

我军自退出姜堰后,兵力已经集中。我们对顽、我形势作了认真的分析研究:黄桥地区北面是通扬河,南边是长江,西南有一条从泰州到口岸的运河,周围有泰兴、靖江等日寇据点,如果放弃黄桥,我军就没有回旋余地了,而且对民心、士气必将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但是从我军当时的人力、物力来看,我们没有条件采取集中兵力、坚守黄桥的方针;而且集中兵力坚守黄桥,最多只能击溃敌人,而不能歼灭其主力。于是,我们决定采取以黄桥为轴心、诱敌深入各个击破的作战方针。有了黄桥这个轴心,既可以大量吸引、迟滞、消耗敌人,又便于我观察全局,机动使用兵力,达到各个歼敌的目的。

在各路敌军中如何选择首战歼灭对象,对战局的胜败关系极大。我们选择了翁达旅作为首战歼灭对象。这个选择的主要根据,一是两李和陈太运虽然已表示中立,但在韩德勤大军向我进逼的形势下,疑虑很大,如果我首战歼灭了翁旅,对于拉开两李、陈太运同韩德勤的距离,稳定李、陈的立场将起重要作用。这样就使韩德勤的右翼失去了掩护。二是翁旅是韩德勤中路右翼,把它消灭了,就把韩德勤的中路军打开了缺口,使我军可以实现对韩军主力的包围与迂回。三是翁旅是韩德勤嫡系主力,如首战被歼,可以给敌军士气以严重打击,并使其他杂牌军不敢动作。所以如果首战歼灭翁达旅,对战役的转变会起决定性影响。

选择翁旅为首战歼灭对象,是一着奇兵。因为翁旅在韩德勤的战斗序列中,是战斗力最强的部队之一。全旅三千多人,一色的“中正”式七九步枪,每个步兵连有崭新的捷克式机枪九挺,号称“梅兰芳”式部队(指装备漂亮),军官大都是“军校生”,是强敌。一般作战原则是先打弱敌,后打强敌,而这次我们是先打强敌。我们认为这是可以办到的。我们可以利用地形地物的掩护,隐蔽接敌,对行进中的翁旅实施突袭,把它截成几段,使其首尾不能相顾,这就能发挥我军优势,达到速战速决的目的。

对于日寇,我们分析,当顽军向我大举进攻时,他会采取坐山观虎斗的态度,而韩德勤也不敢公开要求日寇直接参与向我进攻。只要此战能速战速决,日、顽联合攻我的局面不会出现。

在兵力部署上,我们决定以四分之三的兵力作为突击力量,仅以四分之一的兵力守卫黄桥。

我们充分注意发挥各个纵队的特点。这三个纵队都是善于勇猛攻击的。其中第一、第二纵队兵力比较充足,用于突击方向,隐蔽集结于黄桥西北之顾高庄、严徐庄、横港桥地区待机;并由第二纵队派出主力两个营配置于古溪至分界一线,实行运动防御,诱敌深入;另以一纵队一个营化装进入敌后,配合地方武装袭扰敌人。第三纵队全部人员不足两千人,用于防守。这个纵队的作风顽强,指挥灵活,是可以胜任正面阻敌任务的。

即将来临的是我军在苏北进行的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它的胜败,关系到党中央开辟苏北、发展华中抗战局面的整个战略任务,是有决定意义的一仗,所以称之为“黄桥决战”。而且我军从东进开始,方向的确定,战场的选择,战役的部署,各项准备工作的进行,都是指挥部根据党的方针紧密地结合当面的具体情况来安排的,目的全在与韩顽决战,成败的责任完全在我们。在敌众我寡的条件下,肩上的担子是很沉重的。陈毅同志有一挑珍贵的书籍文稿,从皖南挑到茅山,又从江南挑到苏北,从来不肯丢开,可是这时也从铁皮箱里拿出来打埋伏,显然是作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但当时,我们的干部都是二十多岁、三十几岁的人,连陈毅同志也还不到四十岁,恰是风华正茂、精力充沛的时候,全都精神抖擞,迎接严峻的考验。

陈毅同志坐镇严徐庄掌握全局,我到黄桥前线,负责战场指挥。

1940年,陈毅与粟裕在黄桥战役前夕

黄桥周围,全长约两公里。我和陶勇同志商量:防御兵力不足,只能保证重点,机动部署。从当时的敌情出发,西边、南边不派部队,由后勤、伙夫担子担负警戒;北门只放一个班;其余兵力全部集中在东门之南、北一线。

顽军出师不利,9月30日出动后,受阻于暴雨。10月3日,雨过天晴,才又向我攻击前进,分兵几路,扑向黄桥。10月4日,攻城战幕揭开。

正当顽军第三十三师一部向我黄桥东门进攻进入高潮时,翁达旅也从高桥南下了。对于这个首战歼灭对象,我军选择在什么时候突击最为有利呢?这又是极其重要的一着。如果突击过早,只打到它的先头部队,而没有打到它的要害,顽军不但可以退缩、避免就歼,而且还会暴露我军的部署和意图;如果失之过晚,顽军多路会攻黄桥,我军难以坚守,观战各方就可能争先扑杀过来。4日下午3时,据报翁旅的前锋已抵黄桥以北两三公里处。为了进一步判明情况,确实把握最有利的出击时机,我赶到北门,登上土城高处观望,但见北面两三公里远的大路上,有许多群众惊慌地向西南奔跑,判明独立第六旅的先头确已来到。我计算,独立第六旅采用一路行军纵队前进,如果两人之间的距离为一米半,全部三千多人的队形将是长达四五公里的一路长蛇阵。从黄桥到高桥的路程约七公里半,其先头部队抵达黄桥以北两公里半时,后尾必然已过了高桥,完全进入了我伏击地段,我军此时出击,正好可以将独立第六旅拦腰斩断。我决心采取“黄鼠狼吃蛇”的办法,多路向其突击,将它斩成几段,然后各个包围,力求首先歼其首脑机关。

我打电话至严徐庄征得陈毅同志同意后,马上下令出击。

我一纵为主要突击力量,分为四个箭头猛插过去,将独立六旅切成几段,首先歼其旅部和后卫团,迫使其先头团回援,然后以一部从侧翼迂回到翁旅后方,乘势将其包围。经过三个小时的激战,全歼独立第六旅,中将旅长翁达自杀。

我军一举歼灭了独立第六旅,斩掉了韩德勤中路的右翼,使顽军主力第八十九军完全暴露和孤立了。

翁旅被歼后,战场重点立即转到黄桥城下及其以东地区。顽军为扭转不利的局面,拼命猛攻黄桥,以猛烈的炮火掩护部队向我东门进攻。我军防御工事大部被毁,部队伤亡颇大。敌人三十三师一部居然在尘土硝烟中突进了东门。情况异常紧张。如果黄桥失守,在我完全无预备队增援的情况下,将无法达到围歼敌李守维的目的,不仅战役任务不能完成,我几个纵队势将被敌人分割,被迫分散活动,形成打游击的局面。因此,必须动员部队人员以有我无敌的战斗精神,坚决迅速地把突入东门的敌人就地消灭或驱逐出去。恰在这时,听说奉命增援的老四团一个营由江南过来了,离黄桥镇还有十公里。我便振臂高呼:“同志们,江南增援部队过来了!”同志们受到鼓舞,士气大振,都兴奋地回答:“我们坚决打退敌人的进攻,迎接江南主力!”陶勇同志和纵队参谋长张震东同志把上衣一一脱,挥动马刀,带领部队硬把顽固派杀出东门,然后架起机关枪,把敌人死死顶住。

当翁达旅被歼,攻入黄桥的敌人又被反击出去后,战场出现了对我极为有利的转折。我第二纵队经八字桥插到分界,第一纵队已由八字桥与黄桥之间南下,与我守卫黄桥之第三纵队完成了对已经进入黄桥以东地区的李守维部的合围。我军已完全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粟裕将军

原来,顽军三十三师于4日下午在黄桥东门进攻受挫时,第八十九军军长李守维便命令他的预备队之大部在古溪待命,自己亲自率第三四九旅经八字桥向黄桥疾进增援,刚刚到达黄桥东北之野屋基村附近,得知翁达旅正被我包围于高桥及其以南地区,危在旦夕。李守维非常惊恐,既不敢救援翁旅,又不敢继续前进,遂令第三四九旅在野屋基村附近构筑工事固守。而我第二纵队在王必成、刘培善、杜屏等同志的带领下,于当夜悄然向东南穿过八字桥,插至分界,截断了顽军归路。接着,第一、第二纵队两路夹击,将第三四九旅和三十三师全部分割包围于黄桥东北地区,并首歼三十三师主力于小二房庄。然后向东,全力围攻野屋基村附近的第八十九军军部及第三四九旅。

正当围歼战激烈地进行的时候,陶勇同志从守备部队中抽出力量,把包括炊事员在内的所有人员都组织起来,从黄桥的东门及其两侧地区打了出去,配合第二纵队聚歼顽第三十三师,活捉了该师师长,加强了对李守维的围歼。

经过一夜激战,6日清晨,顽八十九军的军部被彻底歼灭了。李守维妄想渡河逃窜,失足落水,淹死于八尺沟河中。

顽军失去了指挥,极度混乱。但第三四九旅仍在拼死抵抗,在野屋基村附近与我展开逐屋争夺战。我军经多次白刃格斗,终将顽军反抗气焰彻底压倒,第三四九旅大部被歼灭,其残部沿原路溃退。但因地形复杂,桥梁早被我人民武装所控制,陷入我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在一片“缴枪不杀”、“优待俘虏”的呼喊声中,纷纷缴械投降。

奉命增援三十三师的顽军预备队进至分界以西,因三十三师被歼,便转守营溪。我第二纵队追至营溪,把它包围,激战半天,歼其大半,残部向海安方向溃逃。韩德勤纠集来的各保安旅团见势不妙,也争先撤退。为了囊括通、如、海、启,控制长江,向大海边发展,我们把海安作为追击战的首要目标。在作战命令中规定:“不顾伤亡,不计俘获,占领海安就是胜利。”因为海安是个十字路口,控制了海安能割断如皋、南通、海门、启东四县顽军与海安以北顽军主力的联系。当时我曾对江南增援来的部队说:“你们才从江南赶来,本来应该让你们休息一下的,现在任务紧急,只能先执行任务了。”他们立即出发,和各兄弟部队争先前进,逢水过水,见桥夺桥,不怕疲劳,边打边追,直奔海安。海安的顽军逃了,我军胜利占领。

至此,顽军第八十九军及独立六旅几乎全军覆没。最后清查,我军自10月3日起至6日止,共歼顽军主力十二个团,保安第十六旅全部,保安第三旅、保安第五旅各一个团,共计一万一千余人。其中第八十九军中将军长李守维、独立第六旅中将旅长翁达及旅、团长数人毙命,俘三十三师师长孙启人、九十九旅旅长苗瑞林、一一七师参谋长等师、旅、团军官十余名,下级军官六百名。据不完全统计,主要缴获有长短枪3800余支,轻、重机枪189挺,山炮3门,迫击炮59门,还有大量弹药和军需物资。

韩德勤见大势已去,率残部千余人向兴化狼狈逃窜。我本着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到达东台,便停止向西北追击,给韩德勤留下一条后路,以便争取更多的人继续抗日。我军派出一支部队,继续沿通榆公路北进,准备迎接南下的八路军。10月10日,我苏北部队前锋与黄克诚同志率领南下的八路军先头部队会师于东台县之白驹。

(本文摘选自《粟裕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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